成全

河堤上稀稀落落地躺着小石子,这么一躺,似乎迎合着天上的星辰。历经几百年岁月的沉积,河岸边成了芦苇的天下。清风徐来,白色的芦花随风摇摆,唯有一株开紫芦花的芦苇,任尔东西南北风,它自岿然不动。

“咚——”,一根老旧又不失做工精致的鱼叉迅速地插进水面。中招的鱼努力挣脱,溅起的河水同汗水粘在一张笑脸上。这个小伙子额头绑着发带,额头前的毛发早被打湿,黝黑得发亮的脸上挂着白白的虎牙,嘴角露出颇有成就感的笑意。他收拾好自己的渔具,转身赤脚离开。

在那清澈平静的河面上,那株开紫芦花的芦苇周围,焕发淡淡的紫光。它在升高,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它越过水面,寻着渔夫的脚印悠悠飘走。

许久,那股亮光从门缝钻进一间木屋后化为人形。这女子身形雅艳,脸如莲萼,唇似樱桃,宛若天仙。她的到来照亮了这个黑暗又潮湿的木屋。这屋与之前富丽堂皇的春光院简直大相径庭,木屋里也就一床,一灶台,一桌,桌上的鱼嘴在一张一合。你现在过得是不是很不好?你还记得我吗,当初我不该和你斗气,我也知道你的处境,当你饿得慌的时候,有没有人帮你做面汤?当你冷的慌的时候,有人帮你做衣裳吗?想到这,她双手手心捂在胸前,沉默不语。她挽起衣袖,淘米,洗鱼,烧菜…

饭菜都快凉了,她老在屋里绕圈子,时不时倚在门口张望,不一会儿她便出门上山找他。崎岖的山路,她磕磕碰碰终于找到了他,豁然开朗。他肩上扛着一担柴火。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突然硕大的雨滴就来了。他张皇失措,忙着掩护身上的柴火。正当他手忙脚乱之时,他所在区域那块雨水在他头顶上就被弹开了。这太匪夷所思了。看着他一脸迷惑的样子,隐形在他身后,为他撑着伞的她用手背遮住唇边,在偷笑。

一条石子路穿过竹林,一米阳光从竹叶缝中晒在石子上,也捎了要回家的鸟儿一程。木屋上的炊烟袅袅,一直飘扬,它们有些到落日残阳的上空,有些到了长满芦苇的大河边。

当她看到他推开房门惊讶的表情,凝视着他大口大口扒饭,简单幸福的样子时,她笑靥如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享受着看着他幸福的样子带来的那份纯粹又奢侈的幸福。灶台边隐隐约约看到一隐匿起来的光团。

月亮从大山上探了出来,月光与河水交接成线,也欣然涌进那间宁静的小木屋。灶台走向床边,灶台和床边也就不到两米远,可当她每走一步,手心都在忍不住出汗,每抬一次腿都感觉那么的艰难。她轻轻地,缓缓地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睡脸时,上辈子的芦苇边许下的海誓山盟被时光推垮,怄气离开的悔恨在此时烟消雾散。取而代之的是,只想在他饿的时候给他煮个面汤,在他衣物破损的时候给他缝补好。她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他枕边散落的衣裳,轻轻地,正要帮他折叠好,却发现衣服腋下开了口。于是她摸索着,许在床下找到针线,蜡烛和火柴。她在桌边点起蜡烛,夜风从不严实的窗口穿堂而过,烛烨在空中抖动,随即又如此安分守己。烛光点亮了整个屋子,照亮了她的侧脸。桌边,她一针一线;床上,他平稳的鼾声。

女子一针一线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昏黄的窗子上,田间原本吵闹的虫子渐渐安静了下来,直到次日清晨。

当她睁开惺忪睡眼时,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他去河边打鱼了吗?她匆匆跑到了河边,脸上的笑意和那轻快的脚步声配合得是那么的和谐。他一定是在河边打鱼!可是当她到河边地那瞬间,身体不由僵硬。他握着一根芦苇,面泛红晕,目光深情,嚅嗫地表达对眼前一个女孩的爱意。女孩木木地接过芦苇,娇羞地点点头。两人幸福相拥。她站在芦苇丛旁,阳光隐约照亮了她嘴角的泪痕。她慢慢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化成光团,迅速飞进河内。再也不见她出来过。

第二年的这一天,大山河边多了一棵紫色芦苇。凉风拂过,裹夹着那芦苇花,飘得愈来愈远,愈来愈远……不知它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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