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旧时光

        从机房出来已是下午五点多,盛夏的太阳依然不依不饶地炙烤着大地,灼烈的热量倾泻到地面似乎被大地不情愿地反弹回来,滞留在空气中让人有一种被围剿被烘烤的感觉。校园的操场上空无一人,人们都躲到了空调屋子里,不情愿做这个宏大烤箱的“准食物”。而我呢,依旧选择把自己这个躯体投入到烈日炎炎下,像跟自己赌气一般,走出了学校。

          街上人也很少,偶尔一两个骑车的人,也是匆匆逃窜的姿态,似乎身后追逐着千军万马。唯有我,还能在这份灼热里信步出一点悠闲。没过多久,不爱出汗的自己也有了湿漉漉的感觉,灼热和濡湿交织在一起构筑出的不舒适感,让我的身体很不高兴,它像一个蓄势待发的仇人一样,狠狠酝酿着对我的仇视。但是,我还是坚持地走下去,似乎这样走到尽兴才能够排解掉困于身体的浊气,想到这里,头脑里竟然闪过了一丝“以毒制毒”的快感。

        从西门进入天津大学,不远就能寻到青年湖,抱着去湖水边寻几丝凉风的贪念,第一次走进了天大的校园。果然没几步就看见了湖水,只可惜湖边正是向阳的光景,只能寻了无处不在的暴晒而不是凉风。略微惆怅之际,倏然抬眼一忘,马路的左手边一座爬满绿植的现代建筑映入眼帘,清晰脱俗的第一印象吸引我慢慢走近它,期待看清它隐藏在树木和藤植之下的全貌。高低错落的几何设计透着简约的现代气息,经年的高大茂盛的树木伫立周围,爬山虎已经繁衍成大家族,有的在建筑墙壁上画画,有的好奇地去探窗,默默无声中展示着艺术家的气息和怀旧气质,现代与艺术在这里完美结合。我环它的墙根瑀瑀独行,边走边用手指轻轻触碰它墙壁沙砾的质感,眼睛却在欣赏大自然艺术家的绘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是不是冯先生的艺术研究院呀。这一闪念而过,心中便有了十之八九。

      转了一圈,终于走到建筑的正面,果然不出我所料。读冯先生的作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透过光阴,无意间邂逅了他的另一个世界。走进小院,一股清爽的气息袭来,暑气消了大半。布满青翠爬山虎的建筑下一汪清浅的池水,池中锦鲤悠然地游弋嬉戏。池水边青砖和灰瓦拼接的路面上间或生出了青苔,楼上的小窗格早已被多年生长的爬山虎的茂盛团团围住,围墙的镂空处阳光洒进来,带着逆光的光晕,氤氲了苍劲的草木,无端增添了一份神秘感。旧时光的印迹升腾起来,瞬间把我带进曾经在文字里认知的世界。也许当初建筑的设计没有与文字故事的刻意联接,但这两个空间的气息却如此契合,只是一个在旧时光里,一个在眼前,一个在文字里,一个在建筑的空间里。我从来不曾来过这里,却好像认识了很久。醍醐灌顶的平静和相逢的激动与惊喜就这样毫无矛盾地洗礼了我,让我忘我地愉悦起来,自己与身体的纠结与战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清爽身心的愉悦拥抱。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相遇是一种缘,也许是一本书,一棵树,一个场景,一个画面,一个故事,一份心灵衍生的感受,只要对了,它们就都到家了。




        记忆中的古宅映入脑海,参天古木的繁茂枝叶庇荫着庭院,阳光稀疏地撒下来,偶尔让散布台阶和墙壁的青苔闪出一块明媚的青翠。是的,我来过这里,透过行间的文字我走了进来,沿着荒凉的石阶拾步而上,在沉淀时光印迹的房子里聆听那个关于成长的悲伤故事的或远或近,悬于屋角的蜘蛛网蒙了灰,主人弃居而逃了,只留我一个造访的人细细品味和感受这游离在时空里的伤痛的味道。而今天我又以另一种形式走近它,外边骄阳似火,里面的人清净如新,时间的距离被打破,两个空间瞬间重叠在了一起,我置身于此,不知是在时间的那头,还是这头,更似它们本是一体。池边观鱼的儿童大声嬉笑着,闯入园中的几个小伙子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说着大话从我身边走过,我却丢了魂,失了聪,充耳不闻,距隔千里了,沉浸在我看到的世界里流连忘返。原来穿越是真实存在的,树与树勾了魂,藤与藤连了心,青苔与青苔寄了情,它们构建了一个无声的时光隧道,容我在时间里走来走去。我的感激之情难于言表,唯留独自憨憨地嘴角上扬。

        记忆是一条静水深流的河,回忆的触角伸向哪里自己都不得而知,也许是一个画面,一段文字,一种潜伏心底的感受。它能让人他乡遇故知,能让人与自己和解,能让人闻到那时阳光的味道,想起那些肯展示于己心灵死角的人。遇见,是一种偶然的幸运,也是偶然中美丽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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