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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步©《南洋枭雄江叔政》第009章 登船（下）
江家三子江叔政，性情喜静怒大争，尤善持刀作画画丹青。
就在这简短的谈话间，百十人的官兵阵营已经乱了套。近身短打，二哥江仲谋浑身上下都能杀人，无非就是几句话的时间，百十阵营已经死了将近二十人。
“你们先走，我断后。”拳脚起落人如虎，在阵营中厮杀正酣的二哥，抽空向江叔政吼了一句。
走？
去哪？
君不见这沿海码头已经乱了套？有太多官兵正在如潮水般涌来？
“走，去隔壁货船。”江叔政经过简短的沉思，立即向郭添郡三人说道。
三人低头想了想，觉得此话很有理。
没办法中的办法，也只能是如此了。
二哥断后，郭添郡前去帮忙，黄盖天与江广文二人一左一右护住浑身发软的江叔政前往隔壁货船。
刚到船上，黄盖天就翻身折了回去，临走时向江叔政二人说道：“堵门，给我们三人留条生路。”
“放心，你与二哥并肩而战，只要我不死，此路必将敞开。”江叔政拎着逆鳞刀，如此回应。
“没跟你说话。”黄盖天看了眼此刻的江叔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江叔政：“……。”
江广文则是拿着大烟杆子，笑道：“身子骨虽废了，若是玩起命，尚且还能撑一撑。放心，我不死，此路必通。”
瞧见江广文表态，黄盖天这才点点头，放心离去。
货船上，厮杀正烈。
官兵好似是无穷无尽的涌来，船上水手终究是人数有限，落于了下风。
此刻，有满脸大胡子的船长，他一手一把砍刀与官兵厮杀，还昂头吼道：“都他娘别看戏了，现今这沿海码头，就老子这一条船想起锚开航，立即就走。甭管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但凡是底子不干净，但凡是想走的人，都他娘出把力啊。同船共度，理应同舟共济，我的生路，就是大家的生路。”
听见这话的江叔政与江广文对望一眼，皆是大松一口气息。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船长既然敢喊这话，那他必然就是心里有谱。最起码，他也会知道，在他船上肯定就有一些底子不干净的高手还在事不关己的看着戏。
果然，在喊完话语没多久之后，就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就蹦出一些狠茬子。
有一人，年约四十，肤色黝黑，一身打扮尽是田间老农的行头。卖相不起眼，可此人的手中功夫，却是狠辣的令人心惊。
江叔政看了许久，就没见过有人能够活着挡他一招剑法。只见这老农剑客，他操着一口巴蜀口音，一边轻风随意的杀着人，一边唠叨不休的跟人聊天。
没错，他就是在跟人聊天。好似闲庭散步，聊着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聊天的对象，是一个头戴铁箍的头陀和尚。此和尚一双肉掌，见人就拍，一拍就死。
江叔政敢对天发誓，这个和尚，绝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只因这头陀和尚一巴掌把人的脑袋拍碎之后，在鲜血与脑浆四处飞溅时，他竟然还兴奋的伸出舌头舔一舔嘴角被沾染到的血污。
江叔政看的很清楚，这个头戴铁箍的头陀和尚，他把沾染在嘴角的血污与脑浆，一口给吞了。
还有一人，身材魁梧，三十岁上下。此刻他一身虎形拳施展而出，当真就是人如虎兽，有形有韵又有神。估摸着，最低也是已经步入化劲了。
再往旁边看，有人壮年西装革履，他在这时一把撕裂上衣，露出那一身如铜如铁，满是肌肉疙瘩的大好身板。这人一身硬气功铁布衫，已经练到能挡大刀的地步，此人冲上去就打，哪里人多他去哪，反正那些刀兵砍在他身上，也就是能够割破一点皮，划出一道浅浅伤痕而已。
还有一人，拎着两柄砍刀哇哇大叫。这人没什么招数可言，就是地痞流氓打架的路数，他操着一口津门片子话，被他砍翻的人没有多少，但是被他唬住的人，却是有着一大群。
再瞧瞧，江叔政还看到了一位巾帼女英豪，那女子一头短发，穿着男装，手持两柄钩镰短枪，见人就打，却是下手总留情，从未伤及过人命。
江叔政守在船板渡口前，挨个的数着人头。
在这时，有女子走来，此人面带轻纱，美的惊艳。她人到身前，给江叔政递来一个瓷瓶，同时还在开口说道：“先前隔岸观火看见你用刀，刀法很漂亮。这是回生丹，能让你在短时间恢复体力，好好守门。”
一句说完，这女子转身就走，一刻也没多呆，她远离这乱糟糟的场面，找到人少的地方躲清静去了。
江叔政此刻则是拿着瓷瓶直皱眉，随后一把将瓷瓶给扔掉，嘟囔一句：“欺负三爷我是不懂行还是怎么着？拿着白莲教‘催死丹’来忽悠我，坑人你也不先看看我是谁。”
白莲jiao，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组织。历史悠远，很是神秘。
纵观历史，有清一朝，反清复明之类的组织，从满清入关建朝以来，直至如今，就从没有停止断绝过。白莲jiao，就是其中之一。
现如今，这大清朝虽说还没有彻底垮台，却也是绝对没了继续生存的希望与土壤。当西方外族入侵之后，这反清复明的白莲jiao，却是口风一变，成了扶清灭洋。
当然了，也只有从白莲jiao分离出去的那部分组织，才会有胆子喊出‘扶清灭洋’这句话。
这个女子所给的丹药，的确能在短时间之内让人恢复体力，甚至还会令人兴奋发狂，更有力量。所以，把它称之为‘回生丹’，这不算错。
可是，懂行的人都知道，一旦吃了这丹药，十人当人就有六七人，会在半个时辰后猝死。所以，知晓内情的人，都管这玩意叫做‘催死丹’。
“别扔啊，自己不吃，没准以后还能喂给别人吃。”江广文这个大烟鬼，他笑嘻嘻的捡起被仍在地上的瓷瓶，一把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介娘们可不像个好人呐。”一句很有特色的津门片子话在耳边响起，只见有一位青年，他拎着两柄砍刀，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己身边。
此人一抹脸上的血污，随后一拱手，开口说道：“津门，刘敬德。这位爷，同船共度我扛不住了，您能出把力，把身后这帮追着我砍的杂碎，全给剁了吗？”
“很抱歉的告诉你，我现在跟废了，没啥两样。”江叔政叹了口气，望着十几个拎着刀正在追逐刘敬德的官兵，很无奈的说了一句话。
听见这话，自称叫做刘敬德的青年人，他一愣，随后一抱拳，拎着两把刀转身就走，他还冲那帮刚刚赶来的官兵们喊道：“来来来，刘爷在这呢，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事冲我来。”
看着刘敬德把人引走，江叔政眨眨眼，向江广文问道：“天津人是不是都这样？我话还没说完呢。”
“挺义气的，是个正儿八经的津片子。你等我会儿，我去把他捞出来。”江广文呵呵一笑，话音落地，他就拎着大烟枪沿着刘敬德跑过的路，追了上去。
“伙计，这船有问题。”在江广文追着刘敬德走后，又有个青年走了过来。
此人戴着从西方传过来的牛仔帽，此刻正站在江叔政身旁，幽幽说了一句。
江叔政持刀在手，一边谨慎设防，一边说道：“若是没问题，就不会宁愿跟官府抄刀子干架，也要立即就出海远遁。”
“是啊，说动手就动手，下手还尽是下死手，想来这里面的问题也是小不了。你说，会是什么问题呢？”带着牛仔帽的青年，他望了江叔政一眼。
“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今天若是跑不掉，大家伙就得一块完蛋。在这个时间段还敢冒头露脸的人，就是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底子必然都是不干净。”
话语说道此处之后，江叔政紧盯着牛仔帽青年，轻声有些调侃的问道：“我说伙计，你若想动手，那就尽管出把力。若是不想动手，那你完全可以找个地方去看戏。可如今，你一不动手，二不看戏，你走过来找我聊天是几个意思？”
“商量件事，等船起航时，我帮你把底下三个人拽上来。”牛仔帽青年，他是这么说的。
“什么条件？”江叔政皱眉问道。
“护我安全。”牛仔帽青年回应道。
“护你安全？”
“没错。”
“伙计，你诚心拿我消遣是吗？你若这能把底下三人给拽上来，有如此本事在身，还用得着我去护卫你的安全？”江叔政眉头大皱，有些动了怒。
此时下面的场景很乱，二哥江仲谋位居中间，秦岭大盗黄盖天在左，郭添郡在右，三人是死守登船渡口，仅凭三人之力，硬是挡住二百多号手持刀枪的官兵不能登船一步。
三人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想撤都撤不了，只能在这守着，守到这该死的蒸汽船烧好了炉子，才可以想办法撤退登船。
“别误会，我没耍你。我跟你们不一样，一旦没了武器，就连刚刚那个挺会唬人，只会乱耍砍刀的津门片子，都很有可能会打赢我。所以，我需要跟你组个队，结个盟。”牛仔帽青年叹了口气，如此回应。
“你的武器是消耗的？”江叔政皱眉问道，随后又说道：“暗器？”
听见这话，牛仔帽青年，他轻轻撩起自己的风衣，露出腰间上插着的两柄左轮手枪，笑着回应道：“算是暗器，这家伙若是没了子弹，就是两坨铁疙瘩，用来当锤子使唤都不顺手。”
“你若能把底下三人拉上来，结盟自成。结盟期限，是直到我下船之后。反之，你若是做不到你所说的投名状，结盟承诺就是无效。”
江叔政抽了口烟，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眼前的牛仔帽青年。可是当他想一想之后，还是同意了。毕竟，这笔账无论怎么算，貌似自己也不会吃亏。
“行。”简短的回复，满满都是自信。
牛仔帽青年的嘴角勾起笑容，随后站在江叔政身边，自我介绍道：“罗凤梧，二十二岁，江苏人。给我拿根烟。”
“什么？”
“我说给我一根烟，我的烟抽完了。”带着牛仔帽的罗凤梧，他耸耸肩，微微一笑说着话。
江叔政把整包烟递了过去，罗凤梧倒也不客气，他是直接把一盒香烟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打火点燃，美美的抽了一口，罗凤梧吐了个烟圈，说了句：“烟不错，什么牌的？”
“上海老刀牌香烟。”江叔政在闲聊中，回了一句。
罗凤梧的烟瘾，貌似是有点大。他是一根接一根，直到抽完两根之后，才算是缓解了烟瘾，得到了满足。
第三根烟他叼在嘴里，没点燃，就这么叼着。
‘嗡~~~~！’
一声巨大的嗡鸣声响起，令人震耳欲聋，头皮发麻。
江叔政知道，这是已经烧了炉子，准备起航的讯号。
也就在这个时候，船长下令起航，大副和水手们立即呼啦啦的涌到登船口，想要断了登船踏板，起船航行。
江叔政瞬间眯起眼睛，拎刀在手一夫当关，冲着几十号人说道：“五分钟，我二哥三人挡了几百号官兵不能上船一步，现今我只要五分钟。”
有水手立即大骂：“五你大爷，你知道五”
雪亮刀光在刹那间升起，砍下一颗头颅之后，在鲜血从那人颈部飙飞而出时，江叔政大声喊道：“两条路，第一，等五分钟，我只要五分钟。第二，老子现在就放官兵上船，我二哥若是有事，今个谁他妈也别想走。”
“兄弟，哪条道上的？”杀人见了血，瞧见江叔政态度强硬。货船大副，他在此刻上前，如此恶狠狠的开口问道。
“呦呦呦，这是搞什么呢？人家几兄弟挡了几百号官兵，如今让你们多留五分钟，都他妈推三堵四，还有没有道义，还有没有义气了？”
在江叔政还没说话的时候，就看见津门刘敬德拿着两把砍刀，晃晃荡荡，走路带风的一路走到渡口前，张嘴就是嘲讽着这一群人。
江广文那个大烟鬼在他身后慢慢跟着，他见到如此情形，是一个劲的直皱眉毛。
“你”
大副刚说了一个字，话音就被打断。
津门片子刘敬德，他从身后包裹里，摸出一个包，随后他上下抛玩着这个包，撇着嘴说道：“你什么你啊，信不信你刘爷这包东西扔下去，能让你这破船开个窟窿？看什么看，咋滴？你还不信是不是？”
话语说完，刘敬德直接点燃了炸药包的引线，随手一扔，只听‘轰’的一声，大团火球炸起，气浪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两耳像是聋了一样，只剩嗡鸣。
所有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看疯子似的看着刘敬德。
这，这家伙。他娘的，他就是个疯子，他竟然是真敢在船上玩炸药包。
刘敬德掏了掏耳朵，又是拿着一个炸药包上下抛玩，嘿嘿笑道：“咋地啊爷们，这回信了没？”
“两分钟。”大副咬牙切齿，咬牙说了一句话，随后带人扭头就走，继续去收拾还在船上厮杀的官兵们。
瞧见他们扭头就走，江叔政脚步虚浮，拎着刀就要下去支援。起步之时，江叔政向江广文说道：“你守门。”
一句说完，江叔政向刘敬德说道：“朋友，借包炸药用用。”
“没了。”刘敬德耸一耸肩，很无奈的说道。
众人望向刘敬德拿在手里的东西，刘敬德则是打开包裹，抓起来就吃。
娘的，这帮津门片子，是一个比一个鬼，一个比一个能唬人。他娘的，这包里面，竟然是枣泥糕。
刘敬德一边吃，一边没个正形的嘟囔道：“也不动脑子想想，谁没事会在身上带那么多炸药，会炸死人的好不好。”
江叔政：“……。”
江广文：“……。”
罗凤梧：“……。”
“兄弟，你是个人才，佩服。拿着一包枣泥糕，就敢威胁几十号亡命之徒，竟然还他妈成功了。”江叔政是相当的无语，是这般跟刘敬德说着话。
“不用你去，拽他们上来是我该干的活，毕竟咱们都事先说好了。”
在江叔政想要离去时，站在一旁叼着烟，戴着牛仔帽的罗凤梧，他呵呵一笑，拦住江叔政的步伐。
左轮手枪，容弹量是六颗。两把，就是十二颗子弹。
罗凤梧叼着烟，双手在腰间一抹，就已是双枪在手。
其后的场景，是一个神仙般的技术活。江叔政发誓，他这辈子，头一回看见有人能将手枪玩出机关枪的风采。
双枪连射，就没停顿过。
哪怕，是一刹那也没有。
罗凤梧有一条特制的牛皮皮带，皮带上装满了子弹。每当子弹打完之后，罗凤梧就会拿着手枪在腰间一抹，随后手指近乎是已快出了残影般的速度，连按六下，就将六发子弹填充完毕。
在今日之前，江叔政从来都不信，枪声会成为一场非常美妙，并且还具有强烈节奏感的音乐。
可现在，他信了。
每颗子弹都会带走一条人命，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子弹出膛会有火光，开枪的间隔越短，枪管就会越热。数十发子弹打完之后，二哥三人的周边，已是躺了一地被一枪爆头的死人。
趁此机会，二哥三人立即撤退。
罗凤梧叼着烟，他竖起左轮手枪，把烟头贴近枪管，用力抽了两口。
随后，只见那香烟竟然被点燃了。
深吸一口，闻着这满是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罗凤梧美美吐了个烟圈，满是陶醉的说了句：“半年了，就这一口烟，抽着最爽。我喜欢这味道。”
津门片子刘敬德，他此刻一口枣泥糕含在嘴里，不由咂了咂嘴。随后，他把枣泥糕递到罗凤梧面前，有点死皮赖脸与讨好，嘿嘿说道：“高手大哥，你收徒弟不？吃一口呗，挺甜的。”
江广文：“……。”
江叔政：“……。”
黄盖天：“……。”
郭添郡：“……。”
江仲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