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烟火

  向外瞥一眼夏日，便将我灵魂的阴霾洞穿。

                  ----------《Vincent》译文

  是在秋天，象征衰老的落叶铺了一地的时候，秋笑猛然听见那首歌，右脚踩碎了一片毫无水分的蜷曲叶子，另一只脚在它即将落地的空气中滞慢了一个瞬间，面颊上对朋友的笑容正自由落体式地飞快松掉。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或许也是在循着记忆回首。

  夏惟行站在阶梯教室里的讲台中央，背着一把木色吉他，卷曲的头发乖巧地伏在头顶，眼睛是准备的灵动，接下来是手指。

  在他周围五米左右围成一个弧形，前排像是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一样无声。

  秋笑坐最后一排，没戴眼镜，她抬起头，看见一个模糊的黑白相间影子正在讲台中央，一首熟悉的歌从那里悠悠地飘进她的耳朵。

  她起了鸡皮疙瘩，两个手臂传来酥麻的感觉。

  Stary stary night,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ey.

  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my soul.

  秋笑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听完了那首歌，在夜晚的日记本上写下“命运和缘分都是造物主恩赐的奇迹般的意义”

  沿海地区的居民最不需要加湿器。如果你想在不下雨的天气体验一把下雨的欣喜，那么就能很容易找到那么一天——空气像是眼泪落下前积蓄太久的氤氲。

  秋笑就在那样的清晨拿着扫帚默默扫着操场上的垃圾，在同行伙伴的欢声笑语之间听到了一阵阵篮球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秋笑的耳朵里，隐秘而清澈地循环播放。

  大脑在视线抵达那人身上的过程中是空白一片的，直到视线落了下来，在那荒凉的空地中轰地爆炸出一朵烟火。

  眼睛里映着的是永远也分不清到底是蓝色还是绿色的球场，在那里只有一个夏惟行。

  她捏住手中麦秆扎起来的手柄，一双腿被“要不要靠近”的纠结钉在原地。

  没人看见这刻她眼睛里发出的光亮。

  实际上，秋笑总能看见夏惟行。或者赶去教室，或者走去操场，或者上下楼梯。

  “为什么总能碰见夏惟行学长啊……”她小声嘀咕。

  “有吗？”

  原来是眼睛不同的缘故。

  十七岁那一声烟火爆响在秋笑的平庸、平凡、平淡的空地后转瞬即逝，却又在秋笑望向天空、望向遥远的地方的空白里跳回来。

  她不断追寻着渴望与现实的平衡，直到夏惟行十八岁毕业前夕的夜晚，还燃烧着路灯的操场。

  那句话冲破了重重阻隔，朝球场那里的那人荒唐地奔跑过去：“夏惟行，我喜欢你！”，秋笑惊住，捂着嘴跑开。

  跑过湿橙的路灯，跑过总被修剪的齐整的灌木丛，跑过古旧的红漆木亭，跑过灰砖上的青苔，跑过未看见也不敢想的夏惟行的表情。

  跑过没有夏惟行的一年，又一年。

 

  北方，内陆的寒风总提前来侵扰。秋笑吸了一大口空气，感觉喉咙凉了一个季节，仅有的水分仿佛被凉气带走，鼻头突然酸涩，成为平庸、平凡、平淡下的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