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功!碉堡了!

「公子,你不要杰个样子嘛~」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绕柱而走。


「哎哟哟,还“杰个样子”,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嘤嘤嘤」我在后面穷追不舍。


在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为什么一向正义凌然、刚正不阿的我发出了此等下作的声音?但如果接受了这个设定,竟又萌生出一种特别带感的情绪。


于是我果断决定脱掉道德枷锁,快速朝着姑娘移动——心想不如就沉醉在这个旖旎的氛围中,彻底释放一次天性。


突然,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阵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缓缓飘荡,回音三月,绕梁不绝——「爷爷!爷爷!接电话啊!我是你孙子啊爷爷!」


下个瞬间,我睁开了双眼。于是我看到洁白的天花板,待我歪过头来发现,周围是我熟悉的房间,空空荡荡毫无生气。只有枕边的电话发出低频的震动夹带着令人烦闷的铃声。


「乖孙子,我来接你电话哈!」我冷冷的回道。


来电显示是「猴子」,正当我准备接听的时候铃声戛然而止,然后一条微信弹出——「救命!」,后面紧跟着一个定位信息。


半个小时以后,我在医院看到头包得跟个粽子似的猴子,确认他没什么大碍之后,我忍着笑意道:「你这是在cosplay啥?」


就在猴子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满脸横肉一身杀气如「活阎王」一般的警察走进病房来到猴子面前,然后我被要求离开病房。


从病房门口的玻璃上我看不到警察的正脸,但是从猴子战战兢兢的表情我预感这件事不是很妙——这孙子不会真的惹事了吧。


但按照猴子平时看到蟑螂都能蹦三高的胆儿,我实在无法相信这家伙还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于是犹豫着要不要冒着被「活阎王」枪决的风险讲一次义气——帮猴子略作辩解。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瞬间,病房门却被一个清秀的姑娘率先推开,我带着疑惑蹑手蹑脚的跟着进来以后,只听到姑娘对着警察喊了一声「张叔」,似乎情绪中还带着一丝愠怒。


然后奇妙的一幕发生了,活阎王转过脸来看着姑娘,之前浑身的杀气消散殆尽。他微笑着看着姑娘,一种类似父爱的光辉笼罩在他身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张叔,是他救了我,他是好人!」女孩埋怨道。


「救你?」我发出一声惊疑,姑娘循着声音转身望向她身后鬼鬼祟祟的我,然后一个后撤步摆出标准的跆拳道起手式,我吓得连忙退到门边口里直呼:「刀下留狗!」


姑娘一脸防备的问我:「你是?」


我赶忙指着病床上的猴子连连说道:「我是他爷爷,是他爷爷……」


姑娘眉头紧皱,我似乎感觉到下一秒我就要被一个漂亮的边腿踢倒在地,我赶紧解释:「呸呸呸!说习惯了,我是他哥们。」


姑娘依然警觉的对着我,只是撇过头去看了一眼猴子。猴子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半天不言语。


「哥们你倒是说句话啊!」不愿被放倒在地的我央求猴子。猴子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于是姑娘收起了起手式,抱歉的看着我笑了笑,表示「习武之人不拘小节」,让我多担待。


然后我听见猴子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你是练家子,我就不凑这热闹了啊……


后来「活阎王」把姑娘拉到一边嘱咐了几句,在说话的间隙还时不时瞟几眼猴子。不用猜都知道是在交代姑娘离猴子远一点,姑娘敷衍了几句就把「活阎王」推出了病房。

我和猴子是大学同学。从学校毕业以后,我走上了和大多数人一样的道路——求职。


但猴子这家伙比较固执,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创业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选择。


我曾语重心长的劝解猴子——按照他吊打同级所有学生的专业实力,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面试一家知名企业,然后稳步走上人生巅峰。


但猴子每次都一脸虔诚的告诉我——他曾在梦中遇一高人,那高人明确的告知猴子绝非池中物,一定能够做成一番事业。


虽然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我对他这套「歪理邪说」嗤之以鼻,但猴子的倔强我是领略过的,也不好再劝。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和猴子奔走于大街小巷——考察各种创业项目和店面。最终我们在一个小区旁找到了一家低价转让的奶茶店。


综合考核过人流量以及成本之后,猴子最终决定接盘,并恶俗的更名叫「甜甜奶茶」。可是兄弟,「接盘」这个词听起来不是那么美好啊!


「甜甜奶茶」开业后,生意只能用惨淡来形容。仔细了解才知道,这个小区是一个老旧小区,基本上的住户都是退了休的老年人。


我终于理解我在奶茶店打发时光的那些下午,为什么总会有一些老头老太过来询问——小伙子,你这有没有枸杞菊花茶?


我多次建议猴子趁着亏损不大赶紧壮士断腕,谁知道他笃定那位梦中高人不会坑他——天将降大任于……


如果奶茶店只是生意不好也就罢了,可他所在的那个老旧小区,因为环境隐蔽治安较差,经常有一些小混混在那集会并开展各种「社团活动」。考虑到被殃及池鱼的风险,猴子每次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只能关门停业,这样他的经营状况更加雪上加霜。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猴子终于还是摊上事了——那天咱们的女主人翁和女同学做义工,正好来到那个老旧小区看望孤寡老人。临了要走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帮想要调戏他们的混混。


要说平日里猴子碰到混混寻性滋事都是赶紧关门溜之大吉的,可这次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因怜香惜玉激起的男儿血性,猴子居然挺身而出。


本来一开始猴子只是想着说些好话转圜一下,实在不行花点钱挡灾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这个时代的混混思维模式十分难以让人理解,虽然猴子的出现耽误了他们的好事,但好歹你也让人家把话说完不是?猴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中的一个小伙子突然抄起地上的废酒瓶上来就给猴子「开了瓤」。


还别说,这一顿操作不仅镇住了猴子——连混混头目都被自己人镇住了。手握酒瓶的混混期待的看着自己的「老大」,眼神中迸发出迫切的想被表扬的光芒。可「老大」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可爱的小弟」,扬起手来就是一耳光,然后大喊一声「跑啊!」。


乌泱泱的人群一哄而散,留下满脸鲜血的猴子以及两个姑娘在风中手足无措,瑟瑟发抖。还好咱们的女主人翁意识清醒,赶紧拨打了120急救电话,顺便拨打了110。


听完以后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我看着被风轻轻吹动的窗帘半晌,然后对着猴子竖起大拇指道——铁头功,碉堡了!

然后「甜甜奶茶」的两人帮变成了三人组——没错,这第三个人就是被猴子用铁头功救下的姑娘,名叫夏天。


我起初觉得这个姑娘胆子居然如此肥硕,她完全不担心「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危险。后来某次无意间瞟到她包里极其好认的跆拳道专用黑色腰带时,我终于想起被那天病房里漂亮的跆拳道起手式支配的恐惧。


更令我难堪的不是我的懦弱,而是她对我的无视——她每次来基本上都只跟猴子说说笑笑。我似乎终于理解了在面试中屡屡被毙的猴子当时到底怀着多么耻辱的心态——所以我回家就把镜子砸了。


然而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得要更加疯狂,因为——


猴子……恋爱了……


夏天虽然算不上标准的美女,但是她清秀的五官和多年习武烙印在身上的气质依然当得起脱俗二字。而猴子的长相且不说,就只是那猥琐气质的被动技能就能明拒姑娘于十里之外。


我曾无数次在心底诅咒猴子,希望他的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没想到很快我的愿望就有了实现的苗头——他们爆发了一场危机。


猴子自从恋爱以后就常说有了家室的男人应该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所以他决定开拓新的赚钱领域。每当听到他这么说我都会拿「梦中高人」来揶揄他。可他总是用「奶茶店已经完成了让我和夏天相遇的历史使命」成功回击我——让我有种被顶到墙上无法呼吸的感觉。


夏天并不同意猴子的决定,而且一谈到这个话题她就总是有话在心口难开的感觉——但毕竟奶茶店每天都在亏钱,加上猴子执拗的个性,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奶茶店转让出去的那天,我和猴子一起处理遗留下来的财产,夏天在旁边帮忙核算亏损。接收店铺的是一个小伙子,听说是搞健康理疗的。最滑稽的是在交接的时候他只要看到过路的老头老太就上去亲切的认爹认妈。


我和猴子本以为这小子忒不要脸,这样做生意怎么可能成功。谁知道那些被他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喊着的老头老太们,展现出了我和猴子之前从没见过的亲切脸庞。我和猴子小声嘀咕说:「感觉这行挺好捞,要不我们也试试?」


一旁写写画画的夏天一听就把本子一摔朝我们吼道:「你们是狗吧?」我和猴子都被吓了一跳,随后夏天撂下我们转头就走。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夏天有抹泪的动作,等我惊疑的回头准备和猴子确认的时候,才发现猴子正在弯腰下去捡地上的本子,应该是没看到。

让我遗憾的是年轻小情侣的争执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猴子又和夏天如胶似漆。


「凭什么你俩甜甜蜜蜜要用我家来做根据地?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毕竟也是有脾气的。


夏天没有理睬我,只是不断的捏着自己的指关节。在那串噼噼啪啪的声音中我继续义正言辞的说:「你们总得给我点时间重新找个大点的房子吧,你们怎么能让您二位委屈在这么狭窄的客厅里呢?」


夏天听了我的话满意的坐了下去,猴子赶忙打圆场:「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吃点亏,能够忍受」。


猴子你大爷的!


躲过一劫的我准备溜到房间里去,可夏天一句话把我留在了当场:「猴子打算练摊,咱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弄吧?」


「关我毛事啊?」我心想,「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说。本以为他们是真心想听我的意见,谁知道他们只是瞄准了我的那台二手车……


经历了累的跟孙子似的一天以后,他们把所有的货卸在了我家。不用猜都知道是要拿我家做仓库了。这个时候我再不反抗,就没机会反抗了。


「总得象征性的交点仓库管理费吧?」我弱弱的说。


「可以,我教你跆拳道」夏天又开始捏自己的指关节。


「为兄弟两肋插刀!」我赶忙大呼。


俗话说得好,付出总会有回报!猴子一个礼拜成功卖出两件衣服,虽然其中一件是夏天买的,说是祝他开张大吉。另一件是夏天逼着我买的,说是也祝他开张大吉。


还不如祝我大吉吧!


接下来的总结会议又是在我家,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失败的原因,时不时还不忘用爱的「啵啵」互相鼓励一下对方。我心想「要不把床也给你们用用得了」,但我没说——我成熟了。


然后他们终于注意到旁边还有我这么个喘气的,于是决定听听我的意见——终于轮到我出场啦!


「这个购物心理学是一门非常精深的学问,你们刚才着重分析的都是卖方心态,但你们始终忽略了买方心态。」我故作高深的说。


猴子连连点头,夏天冷笑的看着我:「说人话!」


我浑身一激灵,赶紧说:「标价太低啦,买便宜货多没面儿啊!」


「地摊货,标价高了谁买?」猴子疑问。


我摇了摇头心想:「孺子不可教」,但看在夏天的面子上我继续说:「你们进回来的货,成色还不错。」我指了指身上这件「你看,我穿着你的衣服,有地摊货的感觉吗?」


猴子摇头,夏天却说:「有!」


「你……」我怒目圆睁,但是一想到「边腿、黑带」,我立马改口「你……让人家把话说完嘛。」


「找个制造厂,花点小钱把包装换一换,然后跟进货方沟通把价签改一改,就算不在每个价格上加个九,至少也要加个零。然后让夏天当模特拍几张照片做成宣传放在摊边,她的气质撑得起你的衣服。」说完以后我淡淡的喝了一口水。


「论脏还是你脏啊!」夏天赞叹道。


我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你妈……」我顿了一顿「你妈……身体还好吗?」

什么叫力挽狂澜?我这就叫力挽狂澜!


我有时候都不明白,消费者咋就这么贱——猴子的生意越来越火爆。没过多久,奶茶店的亏损都慢慢的快要填补上来了。


就在我以为这俩货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生活的一个巴掌让我们仨明白了啥叫「人红是非多」。


猴子又进医院了,这次还是铁头功,保护对象还是夏天。


其实不难想象,陡然火爆的生意容易招致旁人的妒忌,何况是那么猥琐的猴子和清新可人的夏天?不捏这俩软柿子捏谁?


群殴、械斗,这是官方给出的解释。可不用猜都知道是「一群人」殴他们俩,「一群械」斗猴子的头——任姑娘你跆拳道黑带,也双拳难敌四手。为了保护你这娇嫩的花朵,猴子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虽然在「活阎王」的帮助下,正义得到了伸张。但夏天的家人也知道了她和猴子的事。夏天不出意外的被下达了「禁足令」,并被要求和猴子断绝一切来往。


然而在猴子出院后的第二天傍晚,夏天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出现在我和猴子面前。


「走吧猴子,摆摊去!」夏天兴奋的说。


「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和猴子异口同声。


「你别管啦!快去吧,不然等会地就被别人占了」夏天伸出手来拉猴子。猴子退缩了,我轻叹了一口气。


猴子把货都退了,地摊的活不打算干了。夏天听完以后如同丢了魂一般,她似乎不太理解猴子为什么这么懦弱,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让他如此退缩。


但木已成舟,夏天知道猴子的脾气,劝是劝不回来了。于是她走之前撂下一句话:「猴子,我真的是看错你了。」我本来想替猴子辩解一下,可猴子死死的按住了我。夏天走后,我感觉从未有过的窝囊从心底蔓延上来,于是我回头就给了猴子一拳。


本来我是想和猴子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可谁知倒在地上的他毫无战意,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愤怒。于是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两瓶啤酒,等我再回到客厅的时候,猴子已经不知去向。


我愣愣的看着猴子原本倒下的地方,突然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搬家的感觉——这逼仄的客厅真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猴子,夏天来找过我,原来他也没有猴子的消息。她跟我说很后悔对猴子说了那样一句话,我本想安慰一下她。可是我只要一想到猴子倒在地板上时的那个眼神,心中就总有一种焦躁的情绪,而这个情绪会让我出神,出神到夏天离开很长时间以后才醒过来。


再次见到猴子的时候,他在火车站,我去送他。


「为兄弟两肋插刀」我恐怕是做不到了,因为我违背了他在电话里三令五申不要让夏天知道他离去消息的要求。


可是这家伙也许是太过了解我,所以他狡猾的隐瞒了他真正要坐的车次,我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消失在了进站口。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夏天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面。当他发现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车站广场上的时候,她再也绷不住情绪,蹲坐在地嚎啕大哭。


那天很不凑巧的下起了雨,我和她相隔不到十米,但滑稽的地方在于,我只是呆呆的看着哭泣的她,任凭雨水从我们头顶渗透,然后顺着脸颊滑落。


路人纷纷驻足侧目,好像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那个姑娘哭成泪人。可路人不明白,我比他们还要困惑——困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两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夏天终于找了一个地方避雨。我把刚买的纸巾递给她,但她没接。


她呆呆的看着地面问我:「猴子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说他对不起你,让你忘了他。」这几个字是那么的俗套,俗套到我咬着牙用吃奶的劲才能保证完全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他对不起他妈了个X」夏天恶狠狠的说。


「他妈了个X」我附和。


然后我自己抽出一张纸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你妈找过他」又是一句俗话,跟狗血小说似的。


夏天惊疑的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也转过头去看着她。我清晰的看着她的表情从不解到惊讶,然后从惊讶到愤怒,最后从愤怒转为悲伤。


那天她哭了很久,泣不成声,但是断断续续的跟我说起了一些过往。


「我爸是警察」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但是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这是第二句。


「张叔是我爸的老同事」这是第三句。


「我小名叫甜甜」这是第四句。


「我爸生前说这个世界很险恶,我要学会保护自己,所以逼着我学跆拳道。」这是第五句。


「我不相信他!」这是第六句。


「所以他死前跟我说他会在另一个世界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我更加不信」这是第七句。


「但是遇见猴子的那天,我信了。」这是第八句。


寥寥数语,我的疑惑猛然被解开。


高人、甜甜奶茶、铁头功、夏天、甜甜——卧槽怎么这么玄幻。


后来的好几个小时,我就是在夏天不断的「他怎么那么傻」的呢喃中度过。甚至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她的那句呢喃成为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让我多次在午夜惊醒。


猴子,不知道你在梦中是否也能听到。

狗日的猴子缺席了我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时刻——比如娶妻,比如生子。


每次都是夏天作为家属代表对我表示恭喜和慰问——尽管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家属」似乎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我媳妇听说了夏天和猴子的故事以后,她坚定的站到了爱与正义这边,以对猴子发出严正声讨来宽慰偶尔情绪低垂的夏天。但是却始终无法阻止夏天渐渐的沉默与孤僻。


由于年龄的关系,夏天也陷入了被逼婚的节奏。有时候我都惊叹于她一天N次相亲的节奏到底是真的因为年龄关系,还是她的家人急迫的想要扭转她日渐萎靡的态势——或许连她的母亲都没想到,猴子的离开居然能对夏天造成如此打击。


不知道她母亲的心里是否会感到后悔,亦或是对猴子更加的憎恶。


在那段日子里,我承担起了夏天「表面男友」的工作,以便她委婉的防守来自相亲对象的进攻。为此我曾与媳妇逛街的时候差点被她其中一个仰慕者撞见——我也为此背上了渣男的黑锅,还险些挨了打。


不过我习惯了这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境况,虽然有时候也会在心底咒骂——但我很想念他,我也很想念他们俩。


好在这种想念终于收到了回音。


「爷爷!爷爷!接电话啊!我是你孙子啊爷爷!」,继猴子手机停机两年又十九个月之后,这熟悉又陌生的专属铃声如同魔音炸弹一般在空旷的书房中爆炸开来。


正在写稿的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在疑惑着接起电话以后,对面的那一声充满沧桑的「喂」,让我确定这次的的确确不是一场梦。


千言万语一瞬间堵在胸口,却只憋出了一句「喂……你好……」。然后猴子放肆的笑声从电话彼端传来:「好你妈个蛋啊!」


然后我们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奶茶店里闲聊的午后,三年多未曾联系的我们忘却了时间,沉浸在互相抱怨和调侃中无法自拔。闲聊中我才知道,猴子在陌生的城市里摸爬滚打,最终他捡起了大学的专业,从小作坊开始做起。


受尽了嘲笑和侮辱,尝遍了辛酸和苦楚。天可怜见,他终于在行业内小有名气,而这名气掩盖了样貌和气质的不足,让人真真正正从内心对他尊重起来。


就在我准备告诉她夏天的近况时,背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扯过我的手臂,我差点因为没有握住手机而让它进行飞行模式演练。我愤怒的回头却猛然发现满脸泪痕的夏天对着手机在疯狂的咆哮。


随着咆哮声落幕之后,安静的房间内回荡着手机听筒中传出的「嘟嘟嘟」的忙音。我老婆赶紧上来安慰泣不成声的夏天,而我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我老婆得知我接到猴子的电话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夏天——在我和猴子忘我闲聊的时候,夏天不知从何处飞奔而来……    

其实那天我本打算先徐徐套出猴子的具体地址,然后陡然带着夏天杀奔过去。可我没法责怪夏天的心急,因为她的这个行为纵使欠考虑,但她这些年所遭受的苦楚又有谁能替她考虑?


本以为我会和猴子再度失联,可是不久以后一个来自陌生城市的电话号码引起了我强烈的警觉。在避开老婆以后,我接通了号码——猴子的声音不出意外的再次响起。


这次我们没有聊其他的,所有话题都是夏天。


为了劝解猴子,我把他那玄乎的「高人」事件结合夏天告诉我的一切进行了全方位的分析,甚至为了让这个事件更加的离奇,我本着一个小说作家的职业精神进行了大量的添油加醋。


谁知猴子一句「那是我编的」再度把我顶到墙上呼吸困难。但是猴子还是诚实的告诉我说他忘不了夏天,然而负罪感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为了避免他因情绪不对挂掉电话,我赶忙岔开话题。在后来的通话中,我一直隐蔽的,有预谋的想要套出他所在的具体位置。然而经过社会的洗礼,猴子由猥琐转变成了狡猾,一直到通话结束之前都没有让我套到一丝有效信息。甚至临了的时候他告诉我——我的把戏早已被他看穿。


他还说:论脏还是你脏啊!


然后我们彼此沉默无语,我想起了那个在我家开练摊总结会议时的夏天,不知道猴子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有些事情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我和猴子保持着频率不高的联系,并再三向他承诺不会出卖他,同时我继续想方设法套取着他的位置信息,甚至一度我都想请黑客帮忙。


自从那次猴子主动联系我以后,夏天也经常向我施压,她相信既然猴子联系过我,那么一定就不会再这么断了——聪明的女人是可怕的,既聪明又会武功的女人是恐怖的。在中间夹着的我越来越不堪重负的时候,一个得以让人喘息的机会悄然降临。


这些年中,只有两件事情能让夏天提起兴趣——一是找寻猴子的下落,二是各种跆拳道比赛。


就在这个月,某个运动品牌举办了一场比赛,从赛制上来说非常奇葩——挑战制:规则为专业跆拳道运动员摆擂,在场观众可以随意挑战。目的则在于推广自身品牌的保护性运动装备(即使你上去挨打,我的装备也能保证你的安全)。


不知道是因为这是她父亲要求她的关系,还是为了抒发找不到猴子带来的烦闷。只要是本市举办的跆拳道比赛——不论专业度、不论公正性,她都一定会参与。


作为多项赛事的奖牌获得者,她自然是其中女子单项的擂主。在观看了她的几场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比赛」的比赛之后,我昏昏欲睡,倒是媳妇在一旁激动的为她加油助威。


就在我双目游离的那个时候,人群一阵惊呼让我不明所以。


然后我媳妇拉着我的手疯狂的指向夏天所在的方向,然后我看到一个精壮的身影站上了擂台。


由于我离擂台较远,但是从身材上可以判断——是个男性,由于他带着头部护具,我看不清脸。虽然主办方没有明确规定男性不得挑战女擂主,但是男不欺女的潜规则还是让现场的观众有些气愤。


尽管气愤,但出于好奇的心理,观众还是朝着夏天所在的擂台涌过去。而此时夏天的表情和我一样困惑,但是下一秒,我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无尽的杀气。


乖乖,那傻小子惹到了最不该惹的人了。


比赛开始,夏天二话不说首先就是一个漂亮的边腿进攻,让人哑然失笑的地方在于,对面的精壮男比业余玩家还要业余,他居然连手都不抬就这样让夏天一脚踢中头部。


在那一声闷响以后,精壮男应声倒下,所有的观众都倒吸一口凉气。抓着我手臂的媳妇,手指甲恨不得嵌到了我的肉里。然后精壮男挣扎的爬了起来,然后又是一个边腿应声倒地。


倒地,起身,倒地,再起身。


其他擂台基本上都停止了动作,唯有夏天的擂台在进行着一场惨无人道的「殴打小朋友」活动。连解说都瞠目结舌忘了言语,裁判更是紧张的和倒地的精壮男不断的沟通着什么——我猜是想让他放弃比赛。


只是精壮男对于裁判的话语始终只是摆手不断再度起身。


「这孙子是不是傻?」我自言自语。但在他的所有动作中,我总是能感觉到一些熟悉的味道,可我又想不起来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不知道多少次倒地以后,精壮男终于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对此我一度疑惑,平时看夏天的比赛,就算遇到和她差距再大的对手,她都会点到即止。


这种如同泄愤式的殴打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在感叹精壮男可怜的同时,我又十分庆幸自己在和夏天多年的交往中时刻压制着说脏话的冲动——我知道夏天很恐怖,但没想到这么恐怖。


裁判看精壮男无力起身之后,迅速宣判了夏天的胜利。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的震惊了。


夏天缓缓走到精壮男身边蹲下,然后她抱起了精壮男。由于夏天背对着我的关系,我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精壮男的脸。


「猴子???!!!」我惊呼。

「什么???!!!」我媳妇转过头来看着我。


夏天压抑不住的情绪终于彻底释放出来,整个馆场仿佛跟着她的委屈一起低声轰鸣。

结 尾

又是医院,又是受伤的猴子。


夏天坐在病床边,我和我媳妇则站在一旁。故事发展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和猴子、夏天告别之后,拉着我媳妇的手准备离开病房。


在出门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微笑着望着夏天的猴子。


心说:铁头功!碉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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