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既要做减法，又要做加法 | 读《风格感觉》

斯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的《风格感觉》（The Sense of Style: : The Thinking Person's Guide to Writing in the 21st Century）告诉我们，写作，既要做减法，又要做加法。

平克是美国认知科学家、语言心理学家，一流作者，拿过普利策奖。他认为传统写作指南过于拘泥，已经过时，所以用新的思路写了《风格感觉》这本书，副标题为“21世纪思考者的写作指南”。

虽然英文与中文有别，但人类认知机理相通，书中大多数写作建议也适用于中文写作，有普适性。

罗丹说，把不需要的那些石头全凿掉，剩下的就是雕塑。

写作亦然，别写没用的东西，别写没必要的东西，别写华而不实的东西，如果写了就全删掉，剩下来就是合格文章。

第一，好文章得清楚、简洁、准确；

第二，要把事讲清楚，所以要多用动词和名词；要少做形容，所以要克制使用形容词与副词；

第三，语言清晰有力，少用模糊词汇。模糊词汇指的是“显然”“几乎”“某种程度上”这样的词。

第四，能用大白话说清楚的事，不要用术语；

第五，能删掉的都删掉。任何文章删掉30%都根本损害不到筋骨。比如说，我们把“一个”删掉80%，一点问题没有；把文章里的“的”字删掉90%，一点问题没有。

第六，写作是手艺活，大量训练最重要，要多写；

第七，修改是写作的真正机密，得多改。下笔千言倚马可待，就算有也是天才的事，我们可指望不上。

不过，除了减法，写作还得用加法。知道怎么写简洁之外，我们还得知道怎么写好。

“将网状的思想，通过树状的句法，用线性的文字展开。” 平克用一句话道尽写作之难，也打开了写作之门。脑海里千头万絮，心中万马奔腾，如何收拢、驯服，化成逻辑严谨、错落有致、有理有力有节的文字？

平克介绍了一种写法，叫作经典文体（classic style）。经典文体有这么几个特点：

第一，以视觉为中心来组织叙述结构。 视觉在这里是个比喻。作者之所以有话要写，是因为他“看到”了读者还没看到的东西，于是引导读者的注意力，一路看过去，“历历在目”。作者为读者打开窗户，并不直接把真相喊出来，而是呈现出来，让读者自己发现。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直白文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迟到的老鼠才吃得上奶酪。这才是经典文体。

第二，注重韵律。 好文章必是可读的，不仅是指可阅读，而且指可朗读。

意义相近的话，尽可能选上口的那个词；造句时尽可能用短句，如有长句，首先要想如何转换为短句。反过来说，长句不用则已，要用就用到出人意外有新鲜感为止。

如果文章里全是一口气读不完的长句，我们早就把它放下了；但如果多是短句，偶尔读到长句，我们会知道这是作者特地给我发的信号，要停下来用心接收。

第三是句法，要先易后难，把最复杂最难的内容放在句子结尾。先易后难对读者的认知负荷要求最小，让读者面对最难内容时，已经扫清了障碍。

第四是文法。 平克称之为连贯性之弧（arcs of coherence）。开宗明义之后，如何展开话题，起承转合，谋篇布局？平克借用大哲休谟（Hume）的概念，将连贯之弧分解为三种主要关系：相似、邻近、因果。

所谓相似，就是并列、对比、层层递进这类平行结构，一二三四，综上所述，一方面另一方面，等等。

邻近主要指时间顺序，顺序倒序插序之中，首选顺叙，它对读者的认知负荷要求最小。插叙或者倒叙，不仅要用的谨慎，更要达到特别的目的，使读者在按照时间顺序的叙述中，意识到这是作者再一次给我发来的信号。

因果关系 则不只是狭义的因为、所以，平克还把反驳和限制也视作文法中的因果关系，例如除非，尽管，但是，等等。

合格的写作者首先要追求做减法；但是，要把合格的写作者变成好作者，就要学会做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