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往事

一只鸽子飞翔着,它翻山越岭,穿湖淌水。风轧在它身上,雨敲在它的翅膀上,不论这个过程多么的艰辛,它总会有清淅的目的地。

一个焦灼的将军用颤抖的手解开捆绑在它脚上的纸,这张纸关系到国之安危;一个倚窗远眺的女子欣喜地迎接它的到来,它带来了情郎一辈子的承诺;深山里的一位老人急喘着一口气,他终于等到救命的这张纸。这些,便是古代的“鸿雁传书 ”,书信以飞的形式送达。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飞过来,翻身下来的一个人,慌张地跃上另一匹马,以箭般的速度奔赴他的目的地,这便是古代的邮驿。邮驿分为陆驿、水驿、水路兼并等三种,各驿站设有驿舍,配有驿马、驿船,书信便以这种奔跑飞窜、乘风破浪的形式送达。

我送过信,以部队通信员的身份。我不会像鸟一样飞,不会像马一样奔赶,我只会慢悠悠地沿着山路走。走的人多了,便成为一条路,这是一条新时期的驿路,我的先辈同行们走出来的,他们像我一样慢悠悠地走着,跳着,邮包欢快地摇晃着。山坡上那一朵艳丽的杜鹃花,我会爬上去摘下来,我邮包里有很多优美的语言,它们需要它。

第一次的远离家门,我的战友们总会远眺家乡的方向,思念着家乡的父老乡亲,无限的乡愁上涌心头。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连着这头,连着那头。

当我把家乡的消息送达到他们眼前时,一群人就会欢呼着围上来,我的手上掌握着他们或喜或悲的心情,这种心情随着信笺的展开而呈现。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找一个台阶,像颁奖一样念着名字。拿到信件的迫不及待地拆开它,然后找一个角落细阅之。没有念到名字的,如斗败的公鸡一样蔫了下来。偶尔我也会做做恶作剧,念到一个人的名字时,手上没有他的信。这样,我就会被他追赶着绕着操场跑,我们的笑声中夹着他的愤怒声。

在每天早操之后,总会有人拿着信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桌子上并咛嘱我务必保管好。我明白,这里面封存的小小纸张上,不止是他们绞尽脑汁的作品,更多的是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对亲人的牵挂。我会更为小心地检查封口,以确保这封信能通过我的手,通过飞机、火车、汽车,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亲人的手中。

我对信件的渴望不亚于身边的战友,在团部的一堆信件中,我往往能够如大浪淘沙般精确地挑选出来。我不相信特异功能,这种敏感也许是对家乡的牵挂,也许是对亲朋的思念,也许只是一种迫切的心情。

曾几何时,我特别喜欢这几个字:“见字如见人”,似乎写出去的,收到的一般都有它们的存在。在那个离别的冬天里,一个暂新的世界呈现在眼前,这也意味着告别了过去所有的人和事,稍微空闲的时候,思念便如泉水涌上心头。见到字,便如见到人了,这犹如渴中现梅,令人倍生温暖之情。

书信,在我艰难的军旅生活中占据了很大的空间,每次的握笔抒怀,总会一呵而成。信件不像写文章,不用繁杂的构思,不用精准的语言来展示,只是一种直抒胸臆的表达,因而,每读旧信,总有一些触动,纸张上的一笔一划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引领着思绪飘向以往的时光。多少年过去了,蓦然回首,发现生命里缺失掉的一块就是书信。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书信不见了,代替的是没有温度的,工整、端正、冰冷的字。收之桑榆,失之东隅,有所得也有所失。在网络时代,我们得到了方便,当视频可以面对面的时候,我反而怀念起当年读着你的书信、数列出你的错别字,想象出孤灯下你搁笔沉思的样子。

翻开已经泛黄的书信,它详细地记载着我的生命里有你们的存在,这些快要忘记的温暖在我的历程中留下了痕迹。没有书信的年轻一代,你们还有真挚深沉的友谊吗?还有对友情的渴望吗?我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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