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幻想小说】白衣乌鸦 第十六章 释梦师

第十六章释梦师

在梦境咖啡馆里,乌鸦和犬见到了释梦师。一个阴森的白化病人,一个游走在梦境和黑暗里的人。

酒越喝越疯狂,茶越喝越清醒,咖啡可以使人清醒,也可以使人疯狂。



我在轮椅之上,僵硬地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

远处的吧台,一个被黑色兜帽长袍包裹住的矮小身影正在给刚刚点燃的壁炉添火。一瞬间,我没有认出他。


“我们不是黑暗里的人,那你是谁?”我反问道,这里的环境实在让我不舒服。

“你们可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那个瘦小的黑色身影依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细微但却清晰入耳,使人不得不专心聆听以免错过他的声音。                       

“这里,是我的梦境咖啡馆。这里有咖啡也有酒,而最主要的业务是为他人解剖梦境。”

“这里是西医学院大名鼎鼎的碎梦咖啡屋。你是这里的主人,释梦师。”我对他说。我想起了他的身份,他以前是我的高中同学,如今是我的挚友。也是我的死党里面,唯一的西医学院的人。




“每个人都有在这世界上生存的方式,而我靠为他人分析梦境来维持我的生活和学业。释梦师是你们对我的称呼,而我只是个黑暗里的人。”

那黑色的身影潇洒转身,向我走来。

我身旁的战犬嘴角洋溢着浅笑,但那笑容里没有敌意。这很难得,他一向对西医学院的人恨之入骨。

我眼看着他瘦小的身影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看到黑色兜帽之下他的皮肤惨淡,像白骨一般枯白。简直不是人类的白色。我还看到,他的头发是一种枯槁的黄色,仿佛是荒原上没有营养的野草。那颜色浑然天成,绝对不是后天染成。


“乌鸦,你坐上轮椅了。这不像你。”释梦师摘下兜帽,对我说。

我看到释梦师。

没有色素的视网膜。淡粉色的虹膜和瞳孔。枯槁的黄色头发。惨白中渗透着粉色质感的肌肤。

我头上的火盆火舌攒动,释梦师那双淡粉色的眼睛下意识地眨了眨,流出了浓稠的眼泪。

如果仅仅看外表,释梦师的身材矮小瘦削,但五官十分敏感精致。他有一双雪貂样的眼睛,灵动而富有光晕。寻常人如果拥有那双眼睛,一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可是如今那淡粉色的瞳孔盯着我,我却觉得毛骨悚然。即使他是我的好友,我也不敢长时间和他对视。

“释梦师,好久不见。我在开学典礼没有看到你,我也没想到再次和你重逢的时候我会坐在轮椅上。”

“那开学典礼上有太多的光照了,任何光明都会让我衰亡速朽。乌鸦,你知道的。我一向怕光,我喜欢的是黑暗本身。”释梦师对我说。他说话柔声细语,使人不得不集中精力才能听清楚他说话的内容。

“我理解,这也不是你的错。因为......”我对他说。他用没有颜色的眼睛盯着我,他的瞳孔颜色非常淡。                        

“因为我是个白化病人,乌鸦。我们怕光,接触过多的光照会让我们的皮肤产生皮炎甚至发生癌变。为了保护自己,我获准一年四季身穿漆黑的长袍在校园中行动。这是学校对我的特别恩宠,使我可以勉强完成我的学业。”释梦师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释梦师有一个十分动听的名字,顾深秋。他是我的死党,西医学院里唯一进入我的寒鸦修隐会社团的人。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名对针灸推拿十分感兴趣的临床医学系学生。是西医学院里面极少数能同时驾驭中医与西医两种理论的人。这触犯了西医学院学生不得私自接触中医的禁令,但释梦师乐此不疲。他喜欢游走于黑暗之中探索各种规则的底线,也是因此他成为了我的死党。

但他最重要的身份,是释梦师。

他的父母都是医生,在十年前的那场雨城市大瘟疫中双双殉职。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就成为了孤儿。从那时候起,他就成为了没有固定经济来源的苦孩子。

失去父母使得原本仅有的保护伞荡然不存,再加上白化病这种遭人冷眼的疾病,使他接下来数年的生命写满了苦痛和欺凌。

但释梦师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他很小就学会了运用网络这个工具。他博览群书,还在中学时候就接触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冷门知识。被福利机构收养之后进入免费的公立中学读书。他没有和与他处境类似的孩子一样自暴自弃,而是通过海量的阅读学会了大量成年人也很难掌握的技能。到他十六岁那年,他已经可以通过为他人算命和解梦实现经济上的独立。与生俱来的神秘气质、特殊外表和直指人心的眼神让他的神秘学生意顺风顺水。十八岁时,他离开了那个收养他的家庭,考入了雨城医学联合大学临床医学系。那时候他已经不是那个山穷水尽的孤儿,而是在网络上赫赫有名的释梦师。十足的话题人物。

而现在他更是这家梦境咖啡馆的主人了。他自己租下了整座天桥,所有的装修和设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解梦是这家咖啡馆的主要服务,并且所有客人必须提前预约。按照梦境的复杂程度,解梦的费用不等。我不知道释梦师一个月能赚多少,但显然光靠解梦他就足以负担租金和生活费还有富余。

“我看了名册,预约的客人里面没有你们的名字。”释梦师冰冻的语气把我拉回现实,语气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只是在阐述事实。

“释梦师,我们来找你解梦,还需要预约吗?”战犬咧嘴笑了,两颗尖锐的门牙迸射反光。

“并不是我想来,是他逼着我来了。我在轮椅上,也没有力气去抵抗了。”我对释梦师说。而释梦师毫无主观倾向的眼睛继续观察着我,他只是在观察。

“释梦师,乌鸦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他现在在一连串骗局的漩涡里面还不自知,你必须帮他接触疑惑。”

“你们没有预约,如果我拒绝呢?”释梦师的眼珠依然只是盯着我,几乎透明的眼睛没有波澜。

“那我就现在把你拖出去,剥光你这一身黑,让你的赤身裸体在阳光之下一直曝晒到傍晚。”犬故意让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宁静轻柔。

“好,我为你们解梦。”释梦师说。

“你这白鬼,我哪有梦给你解,我可不做梦!是乌鸦,你让乌鸦给你说!”我看得出犬不喜欢这咖啡馆的中世纪做派,他被那些墙面上悬挂的肖像盯得发毛。

“乌鸦,你要不要先喝杯咖啡?我这里什么咖啡都有。喝完之后,我们再说你的困惑。我能感觉到,你的困惑并不仅仅是一个梦境那么简单。”释梦师问我,语气中听不出疑问的语调。

“可我头昏脑涨,喝咖啡不会让我疯狂吗?”

“不妨试一试吧,茶可以让人清醒,酒可以让人疯狂。咖啡可以让人疯狂,也可以让人清醒。”释梦师说。

“那好,请给我一杯美式咖啡。”我答应他。

我一向喜欢美式咖啡。非常淡,也很苦。没有糖,也没有奶。喝起来的感觉是纯粹的,像从没化过妆的青涩少女。


释梦师的咖啡很苦,我只能喝出来不是速溶咖啡。是手冲咖啡的口感。对释梦师来说,他也绝对不会把咖啡的故事与你娓娓道来。

“乌鸦,你现在很困惑。不妨把你最近的经历说出来吧。我今天没有预约的客人。”释梦师在对我下结论。

“我......大概在十月底,找我的一位老师去解梦。但当时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我试图回忆在止水老师咨询室的那一次经历,但大脑却一片空白。

“那么慢慢想吧,你和那位老师是从什么话题开始谈起的?”释梦师在仔细端详着我的脸颊和眼睛,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扫描的商品。

“不,我想不起来。”回忆的镜头刚刚回放到止水先生咨询室的门口,大脑中的剧痛就开始蔓延。从颅骨深处纠缠的刺痛和胀痛同时袭来,我口中的咖啡猝然吐出,咖啡杯破碎于地。

释梦师霍然从座位上起立,静静蹲下去看那只碎裂一地的咖啡杯。良久,他重又落座在我的对面。

“乌鸦,我怀疑你被催眠了,而且这催眠并未经过你的同意。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去找的是哪一位老师?”释梦师的瞳孔顿时聚焦,毫无情感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阴狠。

“我,我不能说。”止水先生毕竟是我最为钦佩敬仰的老师,我不想泄露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弗洛伊德的经典精神分析框架里面,人的意识分为三层。意识,前意识,潜意识。乌鸦,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记忆被人故意封存了。因此你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只会感受到一阵剧痛。而且你现在的反应,像极了一种药物的副作用。

“不,他没理由对我这么做。他是我的老师,是我最敬仰的老师。”我喃喃道,口中的底气却一丝丝稀释淡薄下去。

“乌鸦,你现在还在为他说话吗?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可从来没有信任过他,要不是他对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我早就背叛他了。”犬显然对释梦师的解释流露出赞赏,他对自己的判断看来信心十足。

“乌鸦,我听令尊说过一句话。每个人都会说谎,只不过谎言的比例或多或少。现在就只看你有没有勇气去揭开这层面具,去看看面具之下残忍的真实了。”这个枯槁阴沉的白化病人用虚无的语气鼓动我,他幽幽的眼神一点点将我腐蚀。

“怎么样揭开?”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反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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