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泸沽湖回来的第二天,我刷到了的新消息,他和他的新工作一并来到了crush我的城市。
可这真不巧,半个月前我刚收到骨癌的诊断书。
1.
crush名叫安禹,是我怨种姐妹的大学同学,是我蹭过一顿饭的好友,是我心心念念喜欢的人。
突然看到的消息让我猝不及防,怎么这就有相处的机会了?
天不遂人愿,我们之间终究是襄王(我)有意神女(他)无心啊,更何况中间还夹杂了个绝症。
之前总是在他朋友圈通讯录诈尸的我两天过去了,屁话没放。
结果怨种姐妹一个电话就给我整破防了,哦对,怨种姐妹大名唤作赵然然。
“黎黎,我这边咋就没看见什么合适的房子呢,这安禹马上就过来了,还人生地不熟的,唉我们身为朋友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那边传来声声叹息。
我坐在沙发上,脚边的瓶罐乱成一团,随口应了几个嗯字。
那边见我不上道,随即又说到,“这边的房价也是真的贵哈,现在男孩子出门在外也挺危险的,不知道他初来乍到,能不能遇到了好房东。”
我变换姿势躺在了沙发上,将腿搭在靠背上一晃又一晃,继续应嗯字。
“艹,别嗯了,你家次卧不空着呢吗,正好你辞职了又没工作,就把次卧租给安禹吧,还能赚点房租钱。”赵然然终于放弃了拐弯抹角,直接将本意一通倒了出来。
在查出骨癌的第二天,我就拎着我的手写辞职信,敲开了老板办公室的门。看着他满目震惊的盯着我洋洋洒洒的义正言辞的词汇,登时就心满意足了。想吐槽的太多,总算是有机会了。
再者家里在隔壁市区的给我买了一套小两居,这时便是我全部的避难所。
赵然然一点说的都没错,可我现在。我愣了愣,刚想张口说算了吧,结果那边传来一句,“好的你同意了,我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行吧,我承认,我确实也想他住过来。
2.
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的我打开了他的微信通讯录。
发呆的过程里便看见他上面的备注从“黎黎未来男朋友”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隔一段时间又变成了“黎黎未来男朋友”。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我不禁失笑,这么磨磨唧唧的不应该是我嘛,还是说他不好意思说这件事?那还是我主动吧。
我刚开始打字,就看见对面发过来了一行字。
“黎黎,我的新工作正好在你那边,临时的房子不太好找,想在你那边借住几天,找好了我就搬出去。”
我看着安禹字字诚恳,反倒是显得我小气了。
“哪里哪里,大恩不言谢,兄弟客气了。”张口就是兄弟语录的我,想着这般他总不会难堪拒绝我了。
“哈哈哈哈哈,到时候请你吃满汉全席。”
他总是很会接话,但有时他又不好好接话,我在想,可能屏幕和现实里的人,也许就是不一样的吧。
3.
我和他的相识,是在赵然然的毕业典礼上。男生穿着一身学士服,跟周围的所有人都一样,可就是一打眼就能把他从人群里挑出来。
我承认有见色起意的原因,但这才不是重点。
后面赵然然来到我工作的城市,而他则留在了那个上了四年大学的城市,我们之间就没了交集。
工作后的无聊和疲惫,让我们又同时捡起了游戏。
三排四排,晚上下班后的固定项目,让我们又更加熟识了一番。
那个永远温温柔柔的安禹,那个打游戏你开心就好输赢都没开心重要的安禹,是真的很不一样。
玩各种游戏永远会夸我的安禹,永远带着惊叹的笑意的安禹,就更不一样了。
我找到了他的微信,开始会找他闲聊,偶尔一起打个游戏,假装发错个消息。
他的分量逐渐在生活中占比增高。
但我又是个拧巴到不行的人,失败的情感经历告诉我,太主动了肯定没有好结果,我主动得不到回复的消息,总是会伴随着我的消失。
4.
回忆到这里不禁好笑。
再看一眼信息,“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要是搁从前,我一定得去接他,而现在,我得管住我自己。“这个是我家的定位,你直接打车过来就行。”随手附过去一个定位。
“好的。后天见。”
好的后天见,我的心里同样回复到。
时间眨眼过去,这天我睡到下午一点,睁开眼的室内依旧昏暗。我挺没出息的,昨天晚上因着今天要来的这尊大佛,失眠了。
恍然间想起来收拾收拾屋子,猛地坐起来,才发觉屋子早就在确认消息的那天就收拾的一尘不染。
惊觉自己的心态,便想着劝说自己继续睡下去,便是怎样也睡不着了。
最后便是一不做二不休的起床画了个妆,想着能不能假装自己有什么正经事要做,最后定下来的借口是买菜。
刚到小区门口便撞见了正在打电话的安禹,不远处的男生有着好看的眉眼,背后的太阳照在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光。
他循着铃声望向我,舒展开眉眼,笑了。
我看着他笑,便也忍不住笑起来。
5.
我喜欢他这件事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但是我断断续续的试探以及他回复给我的感觉,就很像是成年人之间的拒绝。
一想到这,我的情绪就低落下来。
走在我旁边的安禹突然停了步伐,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定定的看向我,将手伸到了我的额前,我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拿下来一团柳絮,望着我时我总觉得眉眼里都是笑意。
“笑什么笑,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我愤愤回击。
“对对对,黎黎说的是。”修长的手指又拂了拂我的发梢,我不再停留,转身加快了步伐,生怕他看到我红了的脸颊。
他快步追上我,两个人并排进了小区附近的超市。
车里装了半框的食物时我还恍然,曾经很想和他一起做的事,就这么做成功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逛了充满烟火气的超市吗。
做菜我是一窍不通,所以选材时基本都是靠他来做主,但是我还有一项功能就是点菜。而零食则是我的拿手好戏,一圈逛下来,两个堆得满满当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抄家。
但只有我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他逛超市。
后来不得不叫了送货上门,两个人空空荡荡的又拎着行李箱回了家。
6.
一进门。
“这边是你的卧室,这是公共卫生间,那边是我的卧室,这个是厨房,这儿客厅,啊对那个是冰箱。”
一下子进入密闭空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显然是有些慌张。
“我知道。”
好听的声音里盛着满满的笑意,看向我时我总觉得自己会烧起来。
“那你快去收拾吧。”我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屋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关上卧室的门我一头扎到床上,回想着今天的点滴有没有哪一点做的不太合适,直到小腿处传来了一阵酸疼,我才骤然冷静下来。
我确诊了癌症。
7.
客厅传来敲门声,我刚坐起来便听到了安禹的声音。
“好的,辛苦了,这些我一会儿再整理一下。”许是没有听到我这边的声音,安禹便自顾自的将所有买来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我则懒得出去,只想做缩头乌龟。
半小时还是一小时后?记不清了,我因着最晚失眠便小睡了一下,外面传来声音极大的敲门声。
我皱起眉,穿上拖鞋出去,便见戴着围裙正准备开门的安禹。
之前为了可爱买的草莓熊穿在他的神上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怎么看怎么长在了我的心上。
他看见睡眼朦胧的我,开口道“黎黎,套个外套,小心刚睡醒着凉。“
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他也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手里拎着消毒器械。“这栋楼里有个密接,现在已经转移出去隔离了,现在咱们其他居民都属于次密接,需要原地隔离,没事就不要出去走动,我们后面会来收垃圾,门上也会上监控。“
直到送走了防疫人员,我还是蒙的。
安禹看着迷糊的我,便将我摁坐在了餐桌上,“最后一个菜了,之前答应你的满汉全席,这回估计可以给你做个全的了。“
我看着白日里点过的菜,仍觉不真实。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力气使大了些,疼的呲牙咧嘴,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端着最后一盘菜过来的安禹盯着我的小动作说到“你的白日梦成真了。“
我瞪他,然后抢过了筷子,夹了一块,该说不说,是真的好吃。
8.
突如其来的隔离,让我们直接多了十四天的隔离机会。
也让我懊恼的更是不行。
赵然然听说这个消息后大笑至癫狂,最后整了句不愧是菩萨钦点的本儿。
我钦你个脑瓜壳。
我喜欢安禹,碍于之前异地我又很多种方法尝试,得出来的结论是不喜欢我。照理说现在人到了身边,就不该拘泥于那些碎小的细节,可我刚查出来了这坑死人不偿命的破病,我凭什么去折腾。但是我又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
赵然然一直不知道我喜欢安禹,不是关系不够好,而是我真的不敢说。
从前我也热烈的喜欢过别人,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喜欢谁,那时候勇气很足,燃着永远烧不完的热情。可后来岁月打压,我便信奉了一套试探拳法,不喜欢就无伤大雅各自欢喜,喜欢的话就皆大欢喜。
那么远的距离,我那时候有的信心只敢给到这里,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便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
而当人真的到了面前时,前提又是一个了不得的病症压在面前。纸永远包不住火,我不说也早晚会被他知道,到时候为了怜悯答应我,还是自私又现实的躲开,哪一种我都不想要。
9.
我不能再被他吸引,就算他说话总是带着这样的腔调。
那种我很喜欢的腔调。
再一次失眠,梦里不仅有他,还有那个尚有些时日的骨癌,好在是早期,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最后痊愈的机会仍是很高。因为变相的隔离,我便和医生约好了继续推迟。
我想在这段时间把我想做的都做了,所以除了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妖以外,其他人一头雾水。
接近凌晨四点我才睡着,第二天不负众望地继续起晚了。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开卧室门,看到安禹的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这个家里住进了其他人。我反手砰的一下将门关上,只留下外面的一道余音“早餐做好了都在桌子上。”
我冷静下来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时间。
北京时间十一点三十七分,非常好的一个早上,对,早上。
我将头发梳整齐,然后重新打开了卧室门,“昂,好嘞好嘞,我平时都起的可早了,这赶上隔离不知道怎么还贪睡了呢。”
我试图挽回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我也是刚醒,太阳醒的太早了,该罚。”听着他满是笑意的声音,我满脸通红的逃进了卫生间。
10.
一连几天,早上醒来有饭吃,晚上点菜吃,在这过于美好的生活里我逐渐迷失了本性、丧失了体重。
我胖了好几斤。
摸着肚子上的软肉我不禁想嚎啕大哭,怎么就胖了这老些呢。
这天晚上我坚决不点菜,好在那天所谓的英明神武买的肉也都差不多吃光了,只能等社区的人来送,我们就简略的吃了些素菜。
饭后他抱着投影仪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就暗叫不好,只见他将投影仪支在了一边,抬头看向我“黎黎,想看什么电影?”
我想看个锤子。
吃饭可以称之为兄弟干饭,看电影可就暧昧开头了好吗。
他见我迟迟不说话,便歪了歪头突然说道“上次记得你在朋友圈里发过说想看《怦然心动》,一起吧?”
继而自顾自的摆好。
我在朋友圈里的内容,是好想和喜欢的人窝在一起看《怦然心动啊》。
影片如走马观花一般在我脑海中放映,我不禁哑然,所以其实,他也有在关注我的对吗,不是我一头热。
11.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明一暗,棱角分明的脸庞有着一股莫名的柔意,看着看着我就看花了眼。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他伸出手将手掌覆在我的头顶,摸了摸我的头,问“怎么了,是我太帅了?”
我笑着打开他的手,“我瞎。”
两个人继而将目光又放回到电影上,播到外公说斯人若虹彩的时候,我的眼眶不自觉得就红了起来。
旁边递来了一张纸巾,我伸手接过,不忘加上一句“有虫子进我眼睛里了。”他没有回我,但却将我的头按进了他的怀里。
我靠着他,闻着那股清冽的香味,不由得开始贪恋。
一直到电影结束,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胳膊已经麻掉。“安禹你这胳膊不行啊,用一次就这么废。“
我率先开口,想打破这份尴尬。
安禹揉了揉胳膊,转头看着我。“黎黎你这可不行,这胳膊报废了你得负很大的责任。“
我刚嗤笑一声准备继续战斗,只听他说了一句话。
“要不你就以身相许吧。“
我久久没回神,久到他又说了两遍,“黎黎,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说开心我是很开心,可开心又夹杂着巨大的压力,为什么会跟我告白?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吗?我的病真的要拖累他吗?
12.
见我还是不说话,安禹好似开始慌张。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喜欢我?“
“那时候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可爱、又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后来毕业了也没什么直接的联系,赵然然打游戏喊上我我便却之不恭,甚至后面的时候是我找她让她一定喊上你。“
安禹的手臂有些发凉,我不自主的将手放了上去。
“后面见你主动加我和我说话,我也特别开心。但是有的时候聊着聊着我们就断了联,赵然然曾经说过你是一个特别会主动追爱的姑娘,不主动的一定是不够喜欢,有时我发给你的消息不见你回复,也怕你讨厌我,索性便不再发。“
所以其实我的顾虑也是他的顾虑。
“后来我认识到了现实的重要性,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更加明确了自己对你的喜欢,也希望你能够对我有更深的认识,喜欢我。”
安禹的话深深的触动着我。
原来我的害怕也是他的害怕。
成年人之间所谓的相互试探,不需要言明的情感,多半都带着误解和错过的爱意。
“我也喜欢你。”
既然是相互喜欢,那就在一起。
不论未来会有怎样的境地。
13.
他的唇角低下来的时候,我也带着收不掉的笑意。
长长的一吻结束后,我倏地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说。
“安禹,我得了个了不得的病,叫骨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升级打本。”
“我知道。”
我愣了一下,躲开他凑过来的嘴角。“你知道?”
安禹眼里盛着星星,看向我时带着的都是光芒。无奈的笑了笑,“这不重要,明天再说。”说罢唇角又贴在了我的唇角。
番外:
收到诊断书的第二天我就和老板请了假,做了核酸直飞云南。
年少时心中一直有个特别想去的地方,大抵是书中的男女恩爱诚挚,就想去看看他们相爱的地方,这么一想就是很多年。
查出癌症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走一趟。
泸沽湖有个著名的景点叫做情人滩,传说中的后龙山神与格姆女神来此幽会,这是一个流传千年的爱情故事。
无数人为之鼓舞喝彩。
我把对安禹的遗憾悉数写了下来,读给了他们听。
而旅行回来后,安禹带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我的身边。
安禹视角: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面色温和的老菩萨,身后还有一对儿相互依偎的男女。
老菩萨脸色不善的跟我说,你认识一个叫黎黎的女生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