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行记(五)之苍生何苦有谁知

曼谷室内按摩小店林立,不能不说泰国本土服务业之兴盛。假如我们按照国内思维,去理解泰国的店铺,以为“店越大,装潢越美,服务越好”,这的确是个令人误解的想法。其实中国旧时有传统古朴的理发店,师傅手艺一流,只是未必受年轻人喜欢罢了。

眼前这家店,平淡无奇,外表沧桑。导游引领众人下车,精干朴素的服务员,脸上挂着职业的笑,站在一旁轻轻俯身。正欲进店一探究竟,被其中一名中年汉子,用中文提醒先去一旁水龙头处洗脚。

我顿时感到愕然。一排人,露天之下,让粘满铜锈的水管冲刷赤裸裸的脚,总是那么不够惬意。至少国内这样的安排,被认为显得稍稍有些失礼。当真是中国人廉价,还是我们太容易妥协、以至于不能通过沟通,来换取一个相对舒坦的服务环境?

带着一丝狐疑,与那么点难以消逝的不平衡,我们赤着脚,挽起裤管,直奔二楼。只听得大厅之内有人用泰语应和了一声,阿春满面春风走了进来,带我们来到一间大卧室,内设古朴,可容约三四十人,每一处均设一铺垫,一枕头,旁边整齐摆放着一条长长的浴巾。阿春微笑,双手平端,微微下压,示意我们稍后片刻,一切即将准备就绪。

不多时,走廊处响起一串放肆的笑声。随即,门帘一卷,眼前闪出一片金黄色的服饰,只见入口处,多了一十五个中老年妇女,眉眼含笑,脸露红光,丝毫不见拘谨神态。

这种举止神态,似乎我们不是在按摩,却好似要嫖妓。中老年妇女们落落大方,倒反衬得我们扭捏。只见人人穿着古朴传统,纵然相貌粗陋,仍然是一副莲莲、爱爱、贞贞(《西游记》之《坎途逢三难》)的婉转多情模样,未等阿春呼应,一个个自顾自地按着方位、顺序,一一对齐,找好自己的主顾。

忽然间闻到一股淡淡地幽香,自身旁飘过,只见伊们自兜里一阵摸索,从中拽出一条干巴巴的手巾,手稳稳托住一排白花花的脚,擎起,再举高,对着微茫茫的灯,一阵凝视,然后将手探进手巾里,上下左右迅速磨蹭。事毕,还要像国内搓澡一般,一双老手掌啪啪用力一拍脚背,示意我放下。

泰式古法按摩正式开始。起点始于脚部,一掰,一撅,紧接着又是一按、一拐,只听咔地一声脆响,脚踝仿佛断作两截,我忍不住尖叫一声,泰国大姐咧嘴憨笑,用生硬的中文告诉我放松。

这所谓泰式古法按摩,正是不自觉地深得泰拳之真传,任何一个动作,均与肘、膝盖相关。大姐似乎心宽体胖,对我痛苦无动于衷,然手肘处尖锐凸起的骨头,随着她一个侧身,将全身力道尽数压在我的腿肚中间那一段紧绷爆涨的肌肉上,一压之后,肉随之横移,窜到另一端。我一痛,这一次,再也不好将苦楚喊出来,被生生地闷到肚子里,然而眼睛还是一酸,恨不得垂下两滴泪来。

然若说是一味痛苦,也不尽然,有时胳膊肘顶撞之处,恰好来到最需要刺激、最需要揉捏挤压的地方,微闭双眸,正迷迷糊糊地等待着暗爽,哪知那边颇不懂风情,只是那么蜻蜓点水地轻轻撩拨一下,就再无继续下去的样子。等到后来,手指的扠、撸、扳、压,腰部的扭、抻,拧、顶,以及后背的拉伸与回旋,脖颈的把玩与蹂躏,一齐像地摊式轰炸一般,全面爆开,同时绽放!

昏天黑地之间,不知是微痛还是清爽,整个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升腾起一团白茫茫地雾气,托住,起身,上浮,飘到半空中,以上帝视角,回望苍生,只见一个个被摆布出各种古怪神情:呲牙咧嘴者有之,隐忍欲笑者有之,面目狰狞者有之,被揉捏到嘴眼歪斜,说出大段大段非常规语言者亦有之。

这一行一十五人中,有一大婶,为人豁达乐观,平时接触,只见其大声爽朗地笑。未曾按摩之前,我等心中略有不安。大婶见罢阔手一摆,豪迈扬言:既来之则安之!哪知进行到此时,大婶再也顶不住,几个组合动作下来,右下角落深处,立刻传来她杀猪一般痛彻心扉的嘶吼与哀鸣。这一波尚未结束,又不知是膝盖顶住了哪一个关节,哪一处穴道,大婶突然间如受电击,放声大笑。

她一放声,部分人再也克制不住,纷纷用各种古怪多变的呻吟附和之,顿时,二楼这间卧室内,传来各种古怪的呼喊,仿佛是一场哀嚎遍野的交响乐,又似乎是一幕血泪斑斑的人类进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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