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我

昏

　她把冰块放入半盛柠檬汽水的玻璃杯中，透明的晶体咕咚一声坠进水里翻涌起一片细密的气泡，后迅速上升浮在了水面像累倦的仰泳者。

　　

　　我的心亦如这无情之物，随她动作的轻盈跌入幻乡，而那漫不经心的眼光流转又致命一击，推我现实浮醒。幻象与身临的差距刹时携不可阻挡的倦感朝我不至于崩溃的防线袭来，终究

　　

　　还是我输了。

　　

　　她将玻璃杯似有意或无意地向我些许推近，我一瞬间抬头好像看清了她眼中冷漠的温柔，好像又瞬间模糊了一般只隐隐可见瞳中泛光的水波……

　　

　　转而低头默不作声，我如被枷锁束缚的南冠，束手无策地等待命运的宣告。

　　

　　

　　

　　"昨天…不该让你尝鸡尾酒。"

　　

　　

　　

　　她吐字极轻，语气冰冷地颤抖，不知是对我说，还是仅自言自语。

　　

　　

　　

　　"那些话…是出自真心吗？"

　　

　　

　　对我说的与否依然不可知，我放弃了回答。

　　

　　

　　…"今天下午我回北京。"

　　"嗯"

　　

　　"回北京结婚。如果你昨天只闹着玩玩那就算了我不…"

　　"姐姐。"

　　我将她的话切断得干脆。

　　

　　

　　"就当……最后一次抱一下我吧。"

　　

　　

　　

　　　

　　沉默了几秒。

　　

　　

　　我低头，再无勇气注视她的眼睛。那双令我痴迷的浅棕色眼眸，此刻流露的是怎样的，我无法接受的情感呢……

　　

　　

　　后悔。万分后悔昨晚酒后将真心倾露，让这深藏的不可理喻的情感在她面前暴露得一览无余。是啊，仅仅她的堂妹而已。借着她回家看望爸妈的机会，软磨硬泡地央求大伯准许她在我家住几天……已经不合常理了吧，可昨晚我又说了什么足够令她心生厌恶的话呢……我本该小心翼翼地收起这份心悸的，却一时失足，自食恶果。

　　她现在一定很嫌弃我吧。

　　

　　

　　眼泪模糊了视线，记忆里朦胧的美好恍若幻灯片一样开始呈现……

　　

　　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以我深深嫉妒着的别人家的孩子的身份存在着。那个时候真讨厌死她的优秀，为什么妈妈总拿我与她相提并论，她的高度是我能企及的吗。相形见绌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至今，也是。

　　

　　可当我真正见到她后，憎恨却彻底消失殆尽，敬畏慢慢占据上风，进而无法控制地发展为迷恋。我不可抑制地渴望欣赏她的每一寸肌肤，从纤细的腰到削葱般的手指再到风中柔弱飘动的发丝，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我窒息，我享受凑近她时身上带的淡淡的柠檬香味，痴迷于她有意无意的致命温柔。她以前教我题目，我总不由自主地盯她的眼睛，以至于她问我有无理解时我总迷茫地摇头。

　　

　　"笨蛋，再给你讲一遍你可要听好啊。"

　　她总是表现得冷漠，却在不经意间留下了极度的甜蜜。

　　

　　我自知身份，还是不可抗拒地深陷其中。

　　那就藏起贪恋，悄悄地感受她带来的心灵上的愉悦吧。

　　

　　

　　

　　可现实却是，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今年她就要结婚。

　　

　　

　　

　　

　　

　　

　　突如其来的一阵颤栗惊醒了陷入回忆的我。

　　

　　

　　　"柠檬水是你让我倒的，现在冰已经化了，喝吧。"

　　

　　大梦初醒，我怔在原地。

　　"…姐姐，你就当最后一次抱一下我…可以吗？"

　　

　　"下午机场离别了我会给你拥抱。"

　　

　　"不…我只要现在的，你知道我下午有课去不了机场。"我鼓起勇气抬了头，我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我渴望得到她的回应。

　

　　果然，是躲闪的目光。

　　失望

　　

　　

　　"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昨天的话……我承认我是真心的，但你现在不要怕好不好，你去了北京也不用见到我了所以你最后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好不好……"

　　

　　我看的出来，她在害怕。是什么压制着她肯定的答复…世俗的固执。

　　

　　

　　"求求你了姐姐，就一下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会见到你了，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惹麻烦…"

　　

　　………

　　她最终还是起身，近了我…

　　眼泪再也遏制不住，我将头深埋在她的颈窝里恸哭，失掉所有的自尊乞求神明再给我一点时间挽留她。

　　

　　

　　

　　她的手犹豫地搭在我的背脊上，像是触到，却是没有。

　　

　　我攥紧她背部的衣料。哪怕，这种熟悉的柠檬味在她离开后于我手中仅残存一秒，我也曾经拥有过深恋的虚无，这就够了。

　　

　　

　　"抱紧我。"

　　

　　这是我最后对她说的话。

　　那时以后关于她的记忆就永远停在了她关上门的一瞬间。

　　

　　

　　

　　

　　

　　

　　"消失的柠檬气味和那个拥抱，是我从你那里得到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