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具会说话

半夜失眠，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三点多，外面黑咕隆咚，万籁俱寂，世界都睡着了。

睡不着的感觉很奇怪，眼皮重得打架，像一辆拖拉机在上面呼哧呼哧开过去，可一闭眼就是夜空，月亮叮叮叮打着闪光灯问好。

按了下台灯，屋子里亮起来。

台灯惊呼：“我靠，你还没睡着，我睡得正香呢，大凌晨的，想吓死人吗？”

空调不服：“你丫的叫个鸡毛，我整日整夜工作说什么了？”

于是电脑、衣柜、沙发、桌子等一应家具高声齐呼：“瞎吵吵什么呢，还不让不让我们睡觉！”

突然暗处传来哭声，凄凄惨惨，引得外面一阵狗叫。

我转头一看，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光亮。

屋子里一片安静，都在等手机哭完，床单偷偷缩起一个角落，包住了还在呜咽的手机。

它翻了个身，默默平静情绪，然后才说：“你们知道个屁，我才是最辛苦的，他几点睡我几点睡，有时候半夜来条信息还得被弄醒，早上睡得正香，时间一到还得被闹钟震得七荤八素。自从跟了他，我面色都憔悴了。”

我仔细看看它，机身上满是划痕，每一道都像是伤疤，屏幕隐隐约约有了沧桑的印迹，没有最初那种光明了。

手机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躲到床单下面去了。

我内心一阵愧疚，想想它们来的日子都挺长，逐渐都开始老化。空调开关会莫名失灵，吹着热风过一个夏天的晚上，沙发的腿脚也摇摇晃晃，一脚就能踢歪，衣柜的门只剩下半扇，挂在那里像条断臂。

大家都开始沉默，屋里一片哀恸的气氛。

我越想越心痛，悲从中来，于是说：“要不明天找个师傅，把你们搬去卖掉，也许能改造改造，变成全新。”

衣柜突然大哭，身子摇摇晃晃，柜门摆摆停停，它说：“我呸，我刚出厂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给你装了大半年衣服，现在想让我滚蛋，不要脸，臭流氓。”

沙发也哭起来：“不成，我跟你的时间更久，出去了没人要我，都嫌我旧，拆了也得放进锅炉一把火烧了，我这坐垫上还有你的鼻涕呢，你不能这么对我。”

众家具掩面而泣，纷纷响应。

床单在我身下抽泣着说：“前年你失恋，趴在我身上哭了整整三天，后来那眼泪味儿怎么也洗不掉。”

这时候电脑开口了：“你上大学我就跟着你，虽然你又穷又丑，但是你每天都帮我擦身子，一直干干净净，我硬盘里都是你的游戏，让我出去小心我曝光你的账号。”

我说：“你们再考虑考虑，有想走的说一声。”

他们沉默了几分钟，派出插座作为代表进行总结：“空调偷偷告诉我了，其实它喜欢你，电脑也说了，这么多年，你早就算是它爹了，其他家具也都表示，我们知道你什么时候难过，什么时候开心，这些都是秘密，所以我们哪儿也不想去。”

一觉睡醒已经中午，我转身看过屋里的每个角落，好像都有笑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