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年间,北方民众逃离中原,迁居南方之后,入乡随俗,逐渐安居乐业。
一时间,各地呈现一片太平的景象。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早已忘记了故土的风貌,习惯于当下的幸福与舒适。
麻木的南宋朝廷也习惯于安稳的生活,虽说每年还要上缴不菲的岁币,但相比南宋庞大的财政收入,这点岁币也只是九牛一毛。
而在一片太平的背景下,襄阳府却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杀人案件,朝野震惊。
襄阳府是南宋西部的重要地区之一,人口众多,面积广大。
知府顾鹤鸣状元及第,胸有韬略,学富五车,是南宋知府中最有声望的一个。襄阳府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每年为朝廷上缴数百万贯的税收。
1.猝死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么优秀的栋梁之才,死了。
尸体是在书房发现的。顾鹤鸣的妻子李氏让丫鬟给官人送去早饭,丫鬟推开门发现老爷死在房中,惊呼一声,晕倒过去。
李氏得知消息后悲痛万分,心中顿时乱了方寸。幸好管家顾安跟随老爷多年,养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他虽也悲痛,却也明白当务之急是必须查验老爷尸体,找到老爷死亡的原因。
他命下人看护好书房,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随后又马上安排人通知襄阳府通判张贺涛,请他速速前来。
通判和知府是一个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如今知府猝死,通判必须独当一面,查明原因,给朝廷也给百姓一个交代。
与顾鹤鸣不同的是,张贺涛出身行伍,早年间跟随韩世忠抗金,后又急流勇退,成为为数不多的军人通判之一。
不到半个时辰,张贺涛带着仵作来到了顾府。
此时的顾府早已乱作一团,顾安竭力安慰李氏,可丧夫之痛让她早已失去了理智,哭晕过去多次。顾安无奈,只得安排丫鬟好生照料,省得再起波澜。
顾安见张贺涛到来,忙上前行礼,张贺涛示意免了,非常时期客套话就算了,找到顾鹤鸣的真正死因才是最重要的。
仵作上前检查尸体,心中忐忑不安。这可是知府大人,稍有差池脑袋都可能不保。
“知府大人尸身完整,没有血迹。肤色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现场残留的茶渍中也没有有毒物质,书页中也没有砒霜。根据尸体僵硬的程度判断,知府大人应该死了有五个时辰左右。“仵作一五一十的说道。
张贺涛眉头紧皱,尸体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甚至面部表情还很祥和,那他是怎么死的,开心死的?整个书房也特别整洁,没有脚印,没有痕迹,仿佛从没有他人来过,这就更说不通了。
死因不明,凶手又能从何查起呢?
“大人,这里有一些新发现。”仵作跟发现新大陆一样面露喜色,忽然他感觉这个时候有这种神色不妥,忙换成一副凝重的表情。
仵作举着手上一些白色的粉末,张贺涛放在鼻下仔细的闻了闻,一股胭脂的香气扑面而来。
胭脂?张贺涛疑惑了。
顾鹤鸣他了解,虽是文人,却有军人一样爽朗的性格,刚毅的性子,要说他有龙阳之好,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么胭脂又作何解释呢?张贺涛看着顾鹤鸣的尸体,突然灵光迸发。
“仵作,用湿毛巾擦拭顾大人的脸庞。“张贺涛胸有成竹,似乎已经确定顾鹤鸣的死因。
“慢着!”一声尖利的嚎叫声响起,原来是顾鹤鸣的正房妻子——李氏。
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原本哭晕过去的她听闻张贺涛在查验官人的尸体,便不顾身体不适,非要前来。现在看到张贺涛要碰尸体,顿时心中大怒,丈夫尸骨未寒,又怎能让人触碰尸体 。
“夫人,请节哀,为了查清楚顾大人的死因,请不要阻止我们。”张贺涛对李氏很客气,但客气中也有一丝威严。
李氏只好作罢,她知道通判和官人的官职一样,且有监督的职责,就算官人在世也是恭恭敬敬,更何况现在。
擦拭之后,顾鹤鸣的脸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黑气环绕,青筋凸显,本来祥和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
“好厉害的毒!“众人惊呼之余,也向张贺涛投向钦佩的目光。
“还是大人心细如发,竟然发觉顾大人被人易了容。“仵作不动声色拍了个马屁。
张贺涛却没有一丁点欣喜的神色。
易容术是江湖上并不特殊的伎俩,寻常江湖人士学个三五个月就有小成,只不过他们都是以面粉作为易容的材料,很少用胭脂的,因为胭脂太扎眼了。
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失误,难道是故意引我入瓮?张贺涛又迷茫了。
他明白,敢于刺杀知府,杀手绝非常人,必定拥有高超的杀人方式与杀人智慧。而现在竟然产生这么一个近乎幼稚的错误,说不通啊。
张贺涛有些头疼,幸好已经产生了一些线索,现在从胭脂入手,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
2.求证
胭脂是女人常用的一种装饰品,但纯白色的胭脂却很少见。
对女人来说,白色的胭脂只会让脸色显得更加惨白,除了吓人就没别的用处。上等的胭脂都是粉红色或者红色、紫色等,除了在香味上有独到之处之外,颜色也是令它价值不菲的重要原因。
数日后,朝廷下派的钦差大臣也来到襄阳府。地方大员尤其是襄阳府这么重要的地方官员之死,朝廷自然十分重视。
派来的大臣包清乃是北宋名断包拯的后人,肤色没老祖宗那么黑,能力却相差无几,是朝中难得的清官,官居刑部侍郎,断案经验丰富。
张贺涛对包清的到来也是颇为谨慎,他可知道这个清官,能力不弱,脾气更大,尤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整个朝廷都知道。
顾鹤鸣已经被安排下葬了,天气炎热,襄阳府雨水又多,再放下去整个尸体都腐烂发臭了,在李氏的强烈催促下,张贺涛无奈命人将曾经的同僚按照礼制下葬。
傍晚,有间客栈,包清和张贺涛两人在饮酒。
原本张贺涛安排包拯在府衙居住,包清却婉拒了,带着家仆包胜住在了有间客栈,那些带来的兵丁则安排到城外的兵营住下。
“包大人,来尝尝我们襄阳府的名酒,味道香醇,入口柔滑。”张贺涛殷勤地给包清斟了一杯。
包清一饮而尽,他有个坏毛病,不喜欢财富也不喜欢女人,就喜欢喝两口。这次来到襄阳府,案件还没侦办,先让张贺涛带他去喝酒。
“好酒,好酒,张大人真乃有福之人,这么好的酒,我在临安可没尝过,走的时候一定要买几坛带回去。”包清一脸兴奋之色,赞不绝口。
“包大人言重了,襄阳府小小地界,怎能和京城相比。这酒能入你的眼就是我们的福分了。”张贺涛满脸堆笑,一个劲地拍着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包清被恭维之后心情更加舒畅,和张贺涛喝到了深夜。
次日,因为前日的醉酒,张贺涛起得稍微有些晚,他不免有些自责。顾鹤鸣尸骨未寒,自己却带着钦差大臣彻夜饮酒,这要是传将出去,仕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催着包大人赶紧破案。
清晨,包清的房间,虽然彻夜饮酒,包清却毫无醉色,十分清醒。包胜正在给他汇报这几日的见闻,听得包清不住地点头。
原来包清来这几天虽未查案,却也没闲着。
他让包胜到坊间去了解顾鹤鸣与张贺涛的官声如何。不出所料,这两人官声口碑极佳,老百姓交口称赞,都说在他们的治理下,襄阳府的日子越过越好,附近许多州郡的百姓都想搬到这里。
“顾鹤鸣大人性情温和,平易近人,经常去慰问那些穷苦老百姓,为他们送去衣物。而张贺涛大人除了官声好之外,还是一个忠孝之人,他大哥多年卧病在床,而他不离不弃,照顾了多年。”包胜一五一十的说道。
“看起来这两位都是好官呢。”包清说道。
“也不见得,小的这几日发现张贺涛大人经常在一个叫眠月楼的地方留宿。每天酉时到来,卯时离开。后来小的得知,眠月楼是襄阳府最大的妓院,而这里的头牌紫月是张贺涛的老相好。”包胜一脸的鄙视。
宋朝时期朝廷律法宽松,官僚可以出入声色犬马之所,张贺涛有这种癖好倒也可以理解,毕竟都是人嘛。
“小的还发现,顾鹤鸣大人下葬之后,家中却总是传来鼓乐之声,小的问询了顾大人的左邻右舍,他们却都说没有听到,这让小的十分迷惑。”看起来包胜确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包清理了理头绪,顾鹤鸣确定是中毒而死,死的时候脸上被涂抹上胭脂,借以掩饰中毒的真相。不过既然是中毒,那又是什么样的毒呢?
“包胜,辛苦一趟,把仵作给我请过来。”包清说道。
3.幻毒散
还没等包清踏出房门,敲门声响起,张贺涛过来给包清行礼,询问案情的下一步进展。
包清将情况和张贺涛一一沟通,当务之急是找到胭脂的出处,以及顾鹤鸣到底死于何毒,至于下毒的手法倒在其次。
三刻钟的功夫,仵作跟着包胜走了进来。
包清再次详细询问仵作顾鹤鸣的死状和中毒的情形,仵作又将那天的话重复了一遍,再三强调中的是剧毒,这种毒他也没有见过,但毒性激烈,却只反映在脸上,其他任何部位都检测不出毒性。
“那是因为毒性太烈,还没有进入四肢百骸人就中毒而亡了。”包清给仵作解释道。在他看来,有如此毒性的非京城五春堂的“幻毒散”莫属,这种毒炼制极为不易,专供朝廷军需处,寻常人又怎能获得?
张贺涛恍然大悟,行伍出身的他自然整明白“幻毒散”的厉害。
当年跟随韩世忠征讨北金,金国大将完颜无我正是中了此毒,瞬间丧命。韩世忠将军见此毒如此猛烈,吩咐军士小心看管,万不可伤了自己人。
那么胭脂呢?他已命人调查了襄阳府所有的胭脂馆及风月场所,无人见过此种胭脂,甚至一些女子纷纷嗤之以鼻,觉得官爷在和她们开玩笑。“官爷,这种白色的胭脂涂上去不是砸自己招牌嘛,真不知道哪家胭脂坊会做这种胭脂。”
案件到这里陷入了困境,找不到线索,顾鹤鸣只能含冤而死。
“张大人,不如这样,你我分工,我回京城,知会兵部军需处,调查’幻毒散’这些日子的进出情况。你在襄阳府继续调查胭脂,我会让包胜在这里协助你。”包清说道。
张贺涛看了包胜一眼,发觉对方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有点不自在。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数日后,包清抵达京城,他第一时间赶到兵部,想从军需处口中得到“幻毒散”的使用情况。
军需处军巡使自然不敢怠慢,包清的姐夫是兵部尚书,有这层关系在,包清想查点什么,自然是手到擒来。
“五月十日,襄阳府都指挥使李成德带走三瓶幻毒散,用处不明。”
“六月初一,江陵府副都指挥使刘辉带走一瓶幻毒散,用于镇压当地少数民族叛乱。“
“三月二十,襄阳府知府顾鹤鸣带走一瓶幻毒散,毒杀当地猛兽。“
难以置信的是,包清竟然发现了顾鹤鸣的名字,他是一个文官,按理说没有权力申请使用幻毒散。
“军巡使,顾鹤鸣大人的名字怎么在这里,他是文官,为什么可以使用幻毒散?”包清头也没抬的说道。
“这……”军巡使支支吾吾。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包清猛地一抬头,眼露精光。 “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后果你想象得到。“
“大人……是,是,张贺涛大人做的担保。他是襄阳府通判,又是卑职在军中曾经的上司,所以卑职就特批了。”军巡使脸色苍白。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呢,包清走出兵部军需处。
4.张贺涛的心思
眠月楼,紫月的房间,张贺涛自顾自的饮酒,脸上布满愁云。
“官人,何事如此发愁,是因为那个包清吗?不是已经回京城了。“紫月从张贺涛手中拿过酒壶,斟了一杯酒。
“你不懂,他好像看出点什么。”张贺涛若有所思。
“官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把真相告诉包大人,顾鹤鸣明明是……”紫月有些急切的说道。
“休要胡言,顾鹤鸣大人尸骨未寒,你怎可诋毁他呢?今后不许再说他的不是。”张贺涛厉声说着,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紫月被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过张贺涛发过这么大的火。
“你休息吧,我出去走走。”张贺涛整了整衣衫,走出了眠月楼。
紫月欲言又止,只能静静看着他独自离开。
又是一轮明月,清冷的街上没有几个行人。打更的老孙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有些落魄的张贺涛,忙上前行礼。
“张大人,这么晚怎么还一个人出来呢,顾大人走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老孙头有些激动。
张贺涛笑了笑,如果他也知道真相的话,恐怕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他犹然记得韩世忠将军说过的话,我大宋男儿都以保家卫国,保土安民为己任,及时脱离行伍,也要忠君爱国,维护老百姓的周全。正是在这种思想影响下,张贺涛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当张贺涛踉踉跄跄回家的时候,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二十年前的老熟人——顾安。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再私下见面了。”张贺涛森然说道。
顾安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示意总张贺涛跟他喝两杯。张贺涛也没答话,推门就走了进去。
“你有什么事快说,我这里不欢迎你。”张贺涛有些不悦,二十年前就曾说过不再相见,没曾想五年前在襄阳府街头相遇,还得知对方成了襄阳府新任知府顾鹤鸣的管家。
“张大人何必如此绝情,我找您也没其它的事情,只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有关我们家老爷的答案。”顾安似笑非笑,眼神中充满揶揄。
张贺涛陡然站起,直勾勾的看着顾安,似乎要从对方的眼睛中得到真正意图。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贺涛正色道。
“顾鹤鸣是你杀的吧。”顾安一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美酒。
张贺涛万分震惊,他虽知道肯定会被人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
看到张贺涛的神情,顾安并没有意外,这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顾鹤鸣的死的确和张贺涛有关。
“我在老爷的书房发现了‘幻毒散’,这个药的厉害之处,想必您比我更清楚。“顾安从怀中掏出那瓶幻毒散,白色的瓶子上有一抹像血一样的鲜红色。
看到幻毒散,张贺涛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颓然地倒在凳子上。正当顾安准备继续询问时,包清带着衙役走了进来。
“接下来的故事就由我来说吧,张贺涛大人,你做的这个局我真的是很佩服。“包清由衷的说着。
5.顾鹤鸣与张贺涛
二十年前,张贺涛与顾安同为韩世忠账下副将,两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很受韩世忠器重。后岳飞岳王爷被秦桧害死,韩世忠的抗金大业也戛然而至,张贺涛被派遣到地方军中任职,而顾安则告别了军营,从此不知所终。
张贺涛一路官运亨通,他本就有战功在身,再加上率队剿灭了多处土匪,保护了一方太平,地方官多次上表请求朝廷嘉奖。
在一次剿灭土匪的过程中,张贺涛意外救了一家人。当时发现这些人在郊外和土匪厮杀,家仆们已经死伤殆尽,唯有一个家仆满身伤痕还和土匪拼命搏杀,张贺涛会立刻冲上前去,将这一家人救下。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武艺高强的家仆竟然是消失多年的顾安,他和顾安情同手足,当年分别之时就依依惜别,如今多年未见,更是兴奋异常。
只是顾安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跟没见过张贺涛似的,丝毫没注意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朝主人看去。
这家人姓顾,是从金国逃到宋朝的中原百姓。金国对统治区的宋国百姓实行苛政,老百姓活不下去只得拖家带口逃往南方。而顾安是他们在数年前所救,为报恩就自愿成为这家人的保镖。
救了这一家人之后,顾老爷子和夫人自然是千恩万谢,他们的十多岁的独子顾鹤鸣也是不断地道谢。张贺涛安排差役将他们送出密林,并安排转专人将他们送往家乡。张贺涛或许不知,他和顾鹤鸣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十年后,张贺涛调任襄阳府,担任地方军事主官,而当年的少年顾鹤鸣也参加了当年的科举考试,一举成名,被皇帝钦点为状元。皇帝任命顾鹤鸣调任庐州府担任通判,负责这个北方大州的政务。
数年间,庐州府在顾鹤鸣的管理下繁荣富足,老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而顾鹤鸣的杰出表现也再次得到皇上的注意,调任京城担任户部员外郎一职。
京城果然是个大染缸,曾经以清廉自诩的顾鹤鸣也受到波及。官员之间的朋党之争愈发激烈,顾鹤鸣虽想明哲保身,奈何身不由己,因为站错队被排挤出京城,贬职到襄阳府任职知府。
顾鹤鸣和张贺涛自然再次相见,他们合力将襄阳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有了政绩的加持,张贺涛也再次荣升为襄阳府通判。
顾鹤鸣在政绩上的确可圈可点,可人无完人,他到了京城之后,却染上官员一个很大的缺点——贪婪。
当年的清官在数年的京官生涯中逐渐变成一颗巨大的蛀虫,即使这个蛀虫确实也给老百姓办实事,也能得到老百姓的夹道欢迎,甚至送万民伞。
但贪婪就是贪婪,他对求他办事给他送礼的人来者不拒。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原则,贪赃枉法的不收,颠倒黑白的不收,仗势欺人的不收。除此之外,他照单全收,即使出卖祖国也不在话下。
在庐州府担任通判时,因为互市的缘故,顾鹤鸣和金国边境指挥官成为朋友,双方经常采取一些有利于互利共赢的措施,推动互市规模不断扩大。
回到京城之后,顾鹤鸣和金国指挥官完颜五竹依然通过书信保持联系。偶然一次收到完颜五竹一封特殊的书信,自此,他的人生完全改变。
6.黑化的顾鹤鸣
“顾大人,庐州一别,甚是想念。弟将于近日抵达健康,届时希望与兄把酒言欢,再诉衷肠。“
两人如约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德福楼”相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雅间里醉醺醺的完颜五竹舌头也大了起来。
“兄弟,如果有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不知道你干不干?”完颜五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血色。
“什么机会?顾鹤鸣饶有意味的看着他。
趁着酒劲,完颜五竹将此行的目的一股脑地告诉顾鹤鸣。
大金国准备在未来三年攻打宋国,他们准备在宋国找一群高官作为内应,左右皇帝的政策,顺带将边关的情报泄露给他们。
“我们不会便宜这些人的,根据情报价值不同,都能收到数千或数万两的报酬。甚至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官场上的升迁。“完颜五竹打了个饱嗝。
“你为什么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泄密。“听闻如此消息,顾鹤鸣却面沉如水。
完颜五竹哈哈大笑,“你心里装的都是百姓,只要对百姓有利,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你们的皇帝昏聩,奸臣当道,鱼肉百姓,这样的朝廷你又何苦为他们卖命!”
顾鹤鸣黯然。来到京城之后,他见惯了那些京城高官们的嘴脸,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他们丝毫没有雄心大志,只知道给自己敛财。
“你让我做背主之事,殊不知我曾是朝廷的状元?”顾鹤鸣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状元?朝廷又何曾重视过你这个状元?你在庐州府的互市政策被朝中小人诋毁,说你暗通金国,背地里收受大量贿赂。你在户部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却因和上司不和,说你尸位素餐,尾大不掉。这些你难道忘了吗?”完颜五竹说话的口吻完全不像一个醉酒的武夫。
顾鹤鸣沉默了,完颜五竹显然说到他的痛处。
自古以来,许多能臣都是被身边人逼得改弦更张,而他也不例外。只要对百姓有利,就算背上背主的骂名又有何妨,更何况还有一大笔酬金可以用来救济百姓。
他在边境看到太多百姓困苦的生活,太多将士的家属变成孤寡,而朝廷的抚恤金远远不足。曾经的北伐功臣早已被人遗忘,而他们的家属则成为朝廷掩埋真相的牺牲品。
“好,那就干吧。”顾鹤鸣眼神坚毅,正式踏上背叛朝廷之路。
数年间,顾鹤鸣利用户外员外郎的职务,将宋朝的财政信息尽可能多的透露给金国。他还私下积极结交将领,从他们口中得知军队的装备和士气情况。他也得知,在宋朝高层也有金国的间谍,他的许多行动也得到这神秘人物的帮助。
后顾鹤鸣被排挤出朝廷,也是这位神秘人物的安排,他的一些行动已经被人察觉,必须让他尽快离开,才能避免更大的暴露。
来到襄阳府之后,顾鹤鸣的确小心了一阵子,又继续当起宋朝的忠臣,安稳了几年后,他又联系上金国的完颜五竹,继续输送情报。
尤其是他还想拉拢张贺涛,后者是北伐的功臣,在军中有很多的旧部,如果能够将他拉拢,那么成就大事就事半功倍。
他的想法被张贺涛断然拒绝,他可建国金兵如如何欺凌百姓,毁村灭镇。他亲眼看见无辜百姓死在金兵刀下,鲜血横流;又见到金兵大肆掠夺,抢占宋朝大好河山。
“于是,你就定下毒杀顾鹤鸣的计划。”包清说道。
张贺涛有些颓然,却也心中无悔,“此等卖主求荣之徒,凡我大宋男儿,皆该杀之。”
7.毒杀计划开启
毕竟是朝廷大员,要想不知不觉地杀掉那也是相当困难。
张贺涛苦苦等了多日,机会终于来了。
一日,下属来报,说襄阳城南出现猛兽,已经折了许多猎户的性命。而且这个猛兽力大无穷,结实皮厚,寻常刀箭毒药毫无用处,附近百姓人心惶惶,希望官府出兵剿杀。
顾鹤鸣一向爱民如子,与张贺涛商讨措施。张贺涛建议,唯有当年军中曾用的“幻毒散”方能奏效,这种毒药毒性猛烈,破皮就能立刻死亡,任何猛兽都挡不住它的威力。
由于张贺涛曾在军中任职,如今又下放地方,因故无法直接申领使用幻毒散,顾鹤鸣在他的推荐下申领了幻毒散。
数日的功夫,幻毒散被驿卒送到襄阳府。有了幻毒散,张贺涛很快就杀掉猛兽,而剩余的幻毒散也被张贺涛带走,待时机合适送还兵部。
此事之后,顾鹤鸣和张贺涛的关系也愈发微妙。张贺涛虽拒绝了顾鹤鸣的建议,却也无法向上司告发,一来没有确切的证据,二来他也立下了杀死顾鹤鸣的决心。
他不能容忍无数将士抛却无数生命换来的国家被这些人卖给敌国,如果朝廷解决不了,那他就自己解决。
他将这个计划红颜知己紫月,紫月听后大惊,力劝他明哲保身,不要做这种灭九族的事情。张贺涛却说,如果任由顾鹤鸣继续下去,整个襄阳府,乃至整个朝廷都将处于危急时刻。
那日,张贺涛到顾府拜访,顾鹤鸣以为他回心转意,自然是毫无提防。
张贺涛假意逢迎,暗地里却将幻毒散投到茶中,茶香袅袅,香味扑鼻。
随后张贺涛借故离开,并将幻毒散留在了顾鹤鸣书房的隐蔽处,顾鹤鸣还起身送他,仆人们全部看在眼里。回到书房,时间一长,茶香中的毒气进入顾鹤鸣口鼻中,当即毙命。
随后,趁着夜色张贺涛借故返回,用白色胭脂将顾鹤鸣脸上的黑青色完全遮住。这是军中常见的易容手法,用于迷惑敌军,造成惊吓。
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进行,仆人们都知道老爷的习惯,也不敢前去打扰,再加上张贺涛的武艺高强,动作极轻,自然逃过所有人的眼睛。
“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将幻毒散留在现场?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包清疑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会被发现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就看谁能发现了。”张贺涛说着。
案件真相大白,因毒杀顾鹤鸣,张贺涛被包清带往京城,而顾鹤鸣通敌的罪行也被查实,并牵连出一系列高官。皇帝震怒,命令包清彻查此事,将金国埋藏在宋朝的间谍网络连根拔除,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至于张贺涛的结局,功过相抵,无罪释放。他也无心仕途,带着紫月归隐山林,享受二人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