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畔(2020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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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悉的人中,最能诠释苏州河沧桑的,是一位喜欢戴礼帽的老人,那是位谜一样的老人。

“我能坐你边上吗?”从第一次相遇,她就带着满满的友善。

这是公共场所的亲水长椅,我只占用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剩下的地方不时会有人不声不响地坐下来,再不声不响地离开。

因为她的杏黄色礼帽,因为她的孔雀绿旗袍,因为她下坐时抚平前衣后摆的优雅,因为她取下礼帽摆在前膝的娴熟,也因为她慈祥的面庞和略显歉疚的微笑,我又努力往边上靠靠,并点头回以微笑。

“周末没补个觉,也出来锻炼了?”

“是的,阿姨,你的帽子和衣服搭的真漂亮。”

“是真的吗?她们都笑我呢,八十多岁了还打扮成这样,我就喜欢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了再出门,从小就这样。”

老人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告诉她是家纺类,纺织品出口贸易。

她立马甜甜地笑了,说:“难怪你那么夸我,你应该是真的夸我了,因为你做纺织的,懂行。”

由于彼此欣赏,心里的设防逐渐松弛,话也就多了。

老人说,她小时候家境很好,那时家里就有两部汽车了,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当时留下来的,房子外有漂亮的庭院,院子里有两个宽敞的车位。苏州河边有她们家的面粉厂,还有她们家的码头和轮船。

我一下子诧异了,想追问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她嫣然一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就是一名普通的退休工人,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

“家人呢,现在都怎么样了?”

老人的语气变得舒缓起来,好像讲出的每一句话都需要事先过滤一番。“都出去了,我很小的时候,走了一些,留下来的,四十年前受了委屈,后来也都走了,我运气好,碰到了一位好师傅,好领导,得到了照顾,同事们都信任我,没有人为难我,我没走,但出去的亲人们都不理解我……”

我脑海里浮现出若干只有在影片中才能看到的八十年前的画面,设置着一位满脸稚气衣着华贵的美少女从汽车里摇窗张望、在阁楼上抚琴弹唱、在苏州河的甲板上凭栏而立。

望着眼前的这位平凡老人,不由让人感慨万千,岁月就如这河水一样缓缓流淌,不计过往,无关风月,最终都会被一股脑冲得物是人非。

“这河,比以前干净多喽,水也比以前清喽,一天比一天好了。”老人如是平静地说。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这句优美的诗是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所作。我想,这位老人也以自己的善良和隐忍,诠释着苏州河的使命,践守着这句诗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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