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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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缕残余的光时,从东地稻田的羊肠小道走来了路运广。他扛着铁锹,铁锹的下半刃上还粘着稀泥,随着他走路来回摇晃有一些稀泥边走边往下掉,他不管这些,他心里想的全是村上面粉厂承包的事。岂只是面粉厂还有压面条机,做月饼的烤箱,做冰糕的机器,不过面粉厂是大事,村里凡是有点野心的都想试试,其实也是想尝尝当老板的滋味。队里置了这几件机器就是想让有能耐的人接住发家致富呢。

“孩他爹,你咋来恁晚哩!”桂香看到路运广回来赶紧盛饭,两个孩子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看见爹回来了一人抓了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稻田的积水排完了?”桂香问路运广。

“早没积水了,我顺便挖了沟里的草,把那些淤泥清了清。”路运广面容沉思拿起一个包子嚼了起来,桂香给他递了一瓣剥好的大蒜,包子几口就咽完了,又喝了一碗稀米汤肚里才不那么空落了。

“常顺和广兴今个后半晌来找你了,和你商量队里承包面粉厂的事。”

“他俩没说啥?”

“没有,只是你不在家又走了,让你有空去找他们。”桂香麻利地收拾好锅碗瓢盆,拿起了毛衣针织了起来。入秋了趁着这时庄稼还没熟给两个孩子赶个毛衣穿,等大忙了又没空闲。

拂晓时分,芦苇村在朦胧的晨光下寂静而美丽。三面环河,最北面的河两岸种满了芦苇,每到夏天河岸边出现翠鸟和其他不知名的鸟儿,清脆的叫声回响在长长的芦苇荡里让人想起江南美丽的水乡。村西头也有一片芦苇荡,附近的村民同样享受这美妙的声音。村庄四周长着郁郁葱葱的杨树和柳树,从远处看也是一幅好看的田园画面。

老人们说芦苇村地处风水宝地,当然多年以后出了一个清华和一个北大的大学生,这都是后话了。自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引来了黄河水灌溉农田,再也不用打井了。每到种田季节三干河的水便会引流到各家的田地里,滚滚的浑浊黄河水浇灌了每个农忙的季节,也给了每个人丰收的希冀。

芦苇村因种芦苇而得名,但却不靠芦苇赚钱,成熟的芦苇都卖给了编席的赵村。不是芦苇村人懒,而是村里人不愿意学编席这手艺,早些年也曾有人去赵村学艺,可去了几个人都忍受不了席蔑子割手的疼痛,纷纷离开,再也没人去学了,也是没本事吃这碗饭吧。其实卖了也省事,队里又多一项收入。这些年队里养的牲口,种的树,因为政策来了,都作价分到农户了。就连菜园子里的菜也分了卖了,每家每户按人头分了一块菜地,和庄稼地一样。

老支书这些年领着大家苦干一场,积累的财富添置了一些机器,大伙也看到了。八月十五那天村里召开群众会在新盖的村委二楼,老支书说了这事,机器就摆在那里,谁干动哪样签哪份合同。去开会的都是家里顶事的人,老支书一讲话,各人有各人的盘算,看着都是有利的事,可真正干起来盈利多少谁也不知道。干不好也许还会亏,这机器都是技术活尤其是面粉厂,干好了肯定挣钱,这十里八乡就这一个现代化玩意。村上有的多是石磨,要操作这大机器不跟师傅学几天活是干不成。胆小的人是不敢上前接这活的,一是需要钱,二是得有勇气。

“大家也看到咱村的几件机器了,谁有啥想法就说,想承包哪个就签合同。”老支书吸了一袋旱烟,把烟锅里残烟渣梆梆地朝桌子上磕了磕,烟渣掉了下来,随手又从烟袋里捏了一小嘬摁在了烟锅里。老支书再次发话,人群中一阵阵骚动继而议论纷纷,嗡嗡的听不清言语。常顺和广兴互相对视了一眼,把目光瞅到路运广的方向。路运广吸着烟,烟圈在他跟前吐了一圈散了又吐了一圈,他的余光没有触及到他们俩,心里盘算着该接面粉厂还是面条机。家里积蓄没有多少,要是接面粉厂肯定不够。责任田自承包到户后,他种地一把好手,加上桂香的贤内助,两人起早贪黑干了几年才攒下快四千块钱,这还包括农闲时他给人当泥瓦工,干木匠活,一家人省吃俭用省下这钱。按理说有这么多钱在村里也算不少了,村上很多人家不如他家嘞,可要是承包面粉厂干大事这钱是不够用的。再去借亲戚朋友的钱,难啊!谁家咋会有现成的钱叫你用?国家的政策才好没几年,万元户还是少的。这些钱承包个压面条机还差不多,他和桂香吃苦能干挺几年肯定能赚回来。

常顺和广兴和他的关系要好,是一起上学一起玩大的,两人想和他搭伙承包面粉厂都是因为关系好又能干。广兴是高中生,脑子灵活,学啥都快,常顺能说会道外场合一把好嘴,而路运广则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踏实又能干。如果仨人合伙干应该中。路运广不是没考虑过,他想了又想,仨人平时在一起吃喝闲聊瞎扯都中,凡是牵涉到利益时间长了怕闹崩,别连朋友也做不成了。都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怪不得劲。二是他也没那么多钱,亲朋好友也借不来。他只当没看见他俩的目光,慢悠悠地吸着烟,看着老支书坐着的方向。人群中嗡嗡的声音依然在议论,可没有一个人去签合同,可能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家底够不够吧,也可能跃跃欲试又拿不定主意。老支书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上来准备说散会,路运广走上前来和老支书说了几句话就把合同签了。老支书扯着嗓子喊:“路运广签了压面条机。”常顺和广兴眸色暗了暗,脸立刻沉了下去,他俩快步走到老支书跟前和老支书说了一会儿把面粉厂的合同签了,老支书又扯着嗓子说了一回。俩大件合同已签,剩下的都是季节性机器到时候再说。人群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漠不关心的。老支书的任务已完成了大半,群众会也散了,各家的男人回家后少不得听媳妇们打听,有要强的更是数落自己的男人。

西头二强媳妇芝兰就要强,听说召开群众会说承包机器的事就抢着和二强一起去,无奈娘家妹妹刚好来她家走亲戚,只好不去了。二强也有心承包面粉厂,还想找芝兰娘家借钱,自己手头紧,别的亲戚指望不上,老丈人总不会不管自己的闺女吧。他琢磨着这会上就是老支书给大家透个信,让大家心里活络活络有竞争的机会,也不会一次就有人拿钱签合同的。今天的架势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曾经和芝兰私下盘算过面粉厂一年的利润;除却雇人、材料、用电等消耗外一月会赚多少钱,怎样打开销路取得客户,这些思路在他和芝兰脑里盘旋多次。看,钱是硬头货,还没到手人家抢先了一步。当看到常顺和广兴签了面粉厂合同时,他的心往下一沉,脑门子立刻出了细汗,拳头在手里握得嘎嘎响。那时他想“腾”地站起来拦住他们俩,可是那样太突兀了,大家都席地而坐他站起来算怎么回事?不愿意吗?要签那两份季节性机器吗?他才不签呢!谁都知道月饼和冰糕季节性太强赚不了几个钱,而且用料不好没人买。

“早知道这么快我打夜也会把钱从娘家借来”!芝兰一脸懊悔。转而又向二强说:“你当时为啥不快点?叫常顺和广兴抢了头儿。”

“现在说啥都晚了,估计当时老支书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二强后悔不迭。

“哼,啥事叫你去就没我去中”。芝兰在家强势惯了,气哼哼地跺着脚走了,走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二强一眼。二强也料到来家会受这娘们的气,他今天也不准备忍了,准备和芝兰干一架也发泄发泄心中的不快。谁知这娘们又走了,他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看见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半盘花生米,索性打开半瓶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等芝兰回家时他已喝醉睡着了,一场郁闷之火就这样被酒浇灭了。

路运广去找常顺和广兴时,两人正在广兴家里喝着小酒,桌上摆了几个小菜,见路运广来两人还是犹豫了一会没有先开口说话。毕竟已生了小小的芥蒂,路运广知道两人的心思,今天就是怕这个芥蒂结大才来找他俩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路运广笑着不请自坐端起一杯酒浅浅地抿了抿。

“咱仨也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坐坐了,今天看是个时候,边吃边说吧!”路运广不管他俩咋想的,总之不能因为自己承包了压面条机坏了朋友间的情谊。今天他要把这疙瘩解开,酒菜下肚,路运广把自己的难处一一道来,怕连累两位好兄弟,所以才自行单干,随着酒越喝越多,话也慢慢变得投机,在三人的闲谈和酒精的作用下往日的尴尬和疙瘩早已解开驱散。当然路运广没喝醉,他不会把和利益有关怕闹崩的事说出来。夜色已沉,月光如洗,三人都喝得醉眼朦胧,到最后三只手握在一起:好好干,我们还是好兄弟!

路运广踏着皎洁的月光轻快地回到家里,积攒了几天的话终于倒出来了,心里舒坦了许多。

这些日子路运广和桂香忙了起来。在村委一楼东头二间房里安了压面条机,请了师傅调试运行通畅 ,眼见的活一学就会。选了个日子,火鞭一放,店名一挂算是正式开张了。那边广兴和常顺的面粉厂也调试成功,正式营业了,取名为:广顺面粉厂。

平河镇在芦苇村的北面,芦苇村和平河镇只隔着一条河,往东往西都有桥,所以去镇上只需跨过桥就到了,很快的。芦苇村面粉厂开业的消息如春风抚柳一样,一天的工夫就传遍了平河镇的大街小巷。平河镇这么大的镇上还没一个面粉厂,而芦苇村在老支书带领下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一个村了,大家奔走相告,无不羡慕。其实让人羡慕的还有芦苇村村委的二层楼房,上下各五间;上面当会议室和仓库,下面当村委活动室和门面房。这些平河镇的四条街是没有的。村委的二层楼与平河镇隔河相望的,也只有平河镇中学的解放前留下的破烂三层实验室了。这两个真真是遥遥相望,隔得有点远。

无论从东桥或者是西桥来芦苇村换面的人都会从村委的二层楼经过,而路运广的压面条作坊就在路的角口,是必经之地。邻村人若是从面粉厂换面回来有的顺便带些干的或者湿的面条也是很经常的事。

桂香通常是六点多起床做好饭安顿好两个孩子,再到面条作坊开始忙碌,不一会儿路运广也跟来。两人一个配面一个压面,白生生的面条随着机器的转动越来越长,两手一抄拽断,搭在架上,继续下一轮的面条,周而复始简单而熟练。若有人要细的,再换一个轮子压好放大簸箕。通常农村人叫细的为“挂面”,很多人喜欢细的面条拿去蒸卤面。有的拿面来换面条扣面不要加工费,有的直接拿钱来买面条,这样忙乎了快一月,收入虽不多却也顾着房租和开支有些节余。马上要收秋了,路运广和桂香更忙了,趁着农忙前多加工些干面条以备用。

广兴和常顺招了村上两个工人,把面粉厂操作流程都掌握住了。他们两个一个负责记账称重,一个往外面送面粉。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内心发出来的欢喜,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幸亏当时当机立断,要不然就让二强抢走了。说起二强,广兴和常顺心里就膈应,见面冷嘲热讽不说,竟然拿发霉的陈小麦来换面,这不是坑人了吗?好在广兴在跟前看着没让他钻空。但这事在他俩心底画了一笔,得防着点。

秋收期间,面粉厂和面条作坊忙了一阵子。大家都提前备好面和面条,为干活作准备。虽说芦苇村是水稻区,大米肯定多,但干活回来下个面条比蒸米快得多,除非你家有人清身在家管做饭才会蒸米。夏收和秋收都是抢收抢种,庄稼也是季节和节气赶着,过了时令就会减产或者出苗率不高。农民秋麦两季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大丰收嘛!粮食高产了,卖的钱多了,干啥事也有底气了,心里也不慌了。

有时候忙中也会出乱子。面粉厂在这农忙时却迎来了一些顾客投诉,说是换回家的面颜色发乌有霉味,并把面带来了。广兴和常顺同时看去,一袋袋面粉颜色发乌,低头一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用手往下扒拉还是这个颜色这个味。他俩很是疑惑,平时收麦都亲自看,见着稍有一点不好的就不收,就怕磨出来的面不好,影响面粉厂的声誉。他俩再次确认了顾客的收据单,又查了查底,的确是从这领走的面。这名声才打响居然有这种事发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对不起了,大哥大叔。是俺工作马虎了!”常顺笑着弯腰给人鞠躬,“这面我们收了,称称有多少斤再给你们多少斤好面,保证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请相信俺俩。”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是隔壁马村的,他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对常顺和广兴说:“兄弟,这做生意讲究长远利益,不要为眼前一点利益所蒙蔽。咱庄稼人就讲个实在,两位兄弟,这事我不会再提了,但会不会再来这换面还不知道。”他后面几个人也符合着:“是嘞,是嘞”。说罢都带着面走了。

广兴和常顺对视一眼,思索着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个人心里扒拉着这一段时间在面粉厂一系列活动轨迹,也顾不上地里的稻还没收完呢。两人细细回忆一番好一阵子,广兴想起来了,九月初二那天他妈心脏病犯了,他来到面粉厂跟五辈说了一声让他招呼好客户就急忙去医院了,正好那天常顺去县城送面了,就那一上午他俩都不在厂里,会不会是那天出的乱子?

这五辈也是村里实诚又能干的人,正因为看中他的实诚才让他来帮忙的,他会不会干活懈怠,客户送来的麦连看都不看就倒了?想到这,两人心领神会赶紧去找面条收据单,把那一天来换面的收据全看了一遍,当看到卢二强时两人大吃一惊,心中明了。但还得找到五辈再说。晚上五辈刚从地里回来就被广兴和常顺叫走了,五辈回忆道,上午一连来了七八个换面的,小粉姐又不在,他一个人又要管机器还得称麸,没一个个细看,偏这时二强也带着几袋麦来了,他还帮我称麸倒麦。五辈又低头哭丧着脸说:“我没想到自己一个村的他会干这种事的,都怨我太信他了。”广兴和常顺阴沉着脸,这会想打二强的心都有,但是又找不到证据,就凭上次他来弄过发霉的麦子也不足以证明,可除了他还会有谁?五辈也轻信他人,怪自己人干活不认真。

那边二强听说有人找面粉厂的事早已乐不可支。哼!钱都叫恁俩挣了也得吐出点,不摊上点事老子就是不舒服!二强晃悠悠地在街上见人就说面粉厂出事了,给人的面发霉颜色发乌。

常顺和广兴连夜把那些发乌的面都清理到另一个仓库用塑料布蒙着,用红笔写上:作废。两人忙碌至凌晨才赶出许多新面粉。如果还有人来退面,单据属实还给人家斤数相当的好面。不下狠手忍痛割爱这些发霉面将会带给面粉厂不可估量的损失。虽说损失了一笔钱,也给他俩深刻的教训,以后凡事亲力亲为。看在五辈认错态度还行,也没有解雇他,给他象征性罚了些钱,以警示他让他以后干活要上点心。“日他奶,他就不是个东西”常顺心里恨恨地骂二强。不过他俩也知道这种人不能激怒,凡事防着点就是。

因为二强和芝兰的信息传播,村里人都知道面粉厂的面不好没法吃了。慢慢地没有人来换面了,只是路运广的面条作坊还一直用面粉厂的面。桂香也怕面不好,可路运广却说相信广兴和常顺,他们俩面粉厂才开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会自断财路。外村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地依然来换面,有懒省事的村里人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厂里换面,一看换的面白生生的,再闻闻一点味都没有,没有二强两口说的那样不好。渐渐地村里人又都去厂里换面了,毕竟自己村的多方便。常顺和广兴也暗自庆幸他俩没有因贪小便宜吃大亏。

面粉厂的生意越来越好,路运广的面条作坊也不差。桂香见来买面条回去又要买其他东西,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去其他地方买不如在我这买。除了卖菜麻烦,其他吃的调味品也能卖一些。和路运广一商量两人一拍即合,把这些日子赚的钱拿来去批发了油盐酱醋、十三香、味精、香油、花生油、豆油。又进了两篓鸡蛋和木耳腐竹干菜,顺便又进了小米、玉米糁,腾出一小间,用架子摆好,用木格子一个个隔开。顾客进来一眼便能看到。两人忙里忙外,除了压面条又多了一项收入。

二强和芝兰眼见别人家的面粉厂和面条作坊生意日渐红火,心里越发嫉妒了。可现在队里的机器他们又不想承包,哪有这种长久的生意做着划算。他俩除了使点小手段诋毁别人其他的也没用上,时间长了谁还看不出来谁是弄啥的吗?

又一年春天,暖暖的春风吹得漫山遍野的小草都冒了芽,老人孩子的棉衣也脱了下来。老支书把各个地方杂七杂八的收入和会记归摞到一块,决定出资修路。把村上的两条主干道修好,粗略算了算钱还不够,决定让村里人分摊,每家每户四十元,晚上召开群众会。

晚上村委二楼会议室,老支书端正地坐在木制的圈椅上,这次没有往后躺,他把村里的收入说了,也说了资金不足,要大家一起把困难扛起。“人家都是说,要想富先修路。那是指偏远地区,咱村修路是为咱自己方便的。一到雨雪天没法出门,哪都是稀泥磕嚓,来往车辆也不方便,咱自己人更不方便。我们也合计好了,每家每户四十元,用完我再想法,用不完我把这部分钱留着,以后想法以其他方式还给大家。”老支书话音一落,底下又是窃窃私语声,有愿意的,有不愿意的,有沉默不语的。不过老支书说了钱是必须要出的,就这十天时间,哪家有困难自己想法解决。

不说别的,还真有一困难户拿不出这四十元钱,是老杨家的孤儿寡母。老杨常年给镇上搬运站扛包,四十多岁就得病走了,留下一个傻儿子和一个脑子不灵光的闺女,媳妇有严重的类风湿病,经常腿疼手疼。两只手跟鸡爪子一样,比鸡爪子还难看,两条腿已经成了罗圈腿,走路死难看。家里有几亩田地也是勉强干的。虽然卢二强也不情愿,到最后期限还是乖乖交了钱,老支书的威严也不是谁都能惹的。唯独老杨家还迟迟没有上交,这会正想着,老杨家的傻愣闺女就来了,手里拿着零碎的皱巴巴的几个纸票递给了老支书:“大爷,俺妈说就剩二十块钱了她的药还没买呢!”老支书看着这皱巴巴的几张纸票,心里一酸,大手一挥:“闺女,拿走给你妈买药吧,队里替您家交了。”傻愣闺女憨憨地笑了笑转身跑了。老支书从裤兜里摸出四十块钱搁在了桌上。

这时路运广、广兴和常顺也来了,老支书惊诧地看着他仨:“你们不是交过钱了吗?还有啥事要说?”三人互望了一眼,各自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广兴先开口朝老支书笑了笑:“这是俺仨给咱村做一点贡献。”路运广说:“积德行善的事利已利人,也是一点心意。”常顺笑着看着老支书:“致富不忘本,也是给乡亲们做一点小事吧。”老支书的脸一下笑成了菊花开,他的心里像是被这春天的暖风轻轻吹过,舒服又顺畅。

他从心底欣赏三人的才干和人品,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芦苇村的希望大着呢!

几年以后,改革的浪潮奔涌祖国各地,广顺面粉厂又增加了广顺精米厂,而路运广的百货批发部也开在镇上新建的街边楼里,芦苇村又新建了一座纸箱厂。老支书早已退下了,新的一支干部队伍延续下来了,都是经过群众会筛选的年轻力量,芦苇村的企业也带动了平河镇总体的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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