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以命换命”的“圆满”

2019年开年，《人间世》第二季静悄悄地播出了。

没有任何的宣传与讨论，却在播出第二集”生日“时再一次被顶上了热搜。

这一集，镜头集中在上海交通大学仁济医院产科的高危孕产妇。

会在这里待产的准妈妈们，除了拥有所有女人即将为人母的欣喜与期盼外，更多的是紧张与不安。她们都是由于身体状况极度危险或者不适合妊娠过程需要严密监控的孕产妇。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伴随着对另一个生命的急救与挽留。

当母亲是每个平凡女人很正常的愿望，对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以及重度肺动脉高压的吴莹来说，这个愿望甜蜜又严峻。吴莹的身体在医学上是绝对不可以怀孕的状况，但在结婚三年流产两次的情况下，第三次怀孕她不顾家人和医生的反对毅然决然的留下了这个孩子。

孕28周的吴莹虚弱地躺在仁济医院的病房里插着氧气管，倔强地对着镜头说：“我认为人生圆满就是有个孩子……我愿意拼一把！”

七月大的胎儿，命悬一线的产妇，两个揪心的家庭，医生能为他们做的就是集结最好的产科团队在这场生命接力赛中保全所有人的平安。

剖腹产的前半个小时，吴莹接到父亲的电话，在父亲面前那个愿意“一命赌一命”勇敢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她也呜呜咽咽地哭了，像个小孩一样说出可能在过去的七个月里埋藏至深的心情：“我害怕！”

吴莹带着眼角的泪水丈夫的鼓励还有全家人的牵挂进了手术室，在麻醉下昏睡过去的她还不知道有没有醒来抱抱孩子的机会。

对于孩子来说，手术是成功的，一千多克的早产儿在保温箱里一天天长大。对于吴莹自己来说，她接着被推进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与死神顽抗。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个过于执着的妈妈并不是上帝垂青的宠儿。术后第八天，吴莹因为重度的肺部感染以及并发症抢救无效去世。在临终之前，她都没有看过一眼孩子。

那个愿意以命换命的吴莹走了，遗体被推出重症监护室后只剩空落落一片，只有亲人悲恸的哭声，还有医生的惋惜，保洁的阿姨蹲下边擦地边摇头说：“苦还是苦宝宝，宝宝没妈多可怜。”宛若纸片人的宝宝躺在保温箱里静静地睡着。

就像吴莹的公公说：“要这只是场梦就好了。”可能对吴莹来说，她的梦实现了，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可对痛失家人女儿的亲人来说拥有是真正失去的开始。

节目播出后，网上的舆论很广泛，大家不忍心看到悲剧收场的现实于是开始一系列的“问责”——为什么吴莹的丈夫不做好避孕措施让妻子几次怀孕流产加重她想要孩子的想法？为什么吴莹这么傻冒着生命危险去生孩子，难道生孩子比自己命还重要吗？……

不论是多严重的疾病，医生在阐述病情的时候都很少用百分百死亡率这个词，因为凡事有奇迹和例外。吴莹和她身后的家庭在本人生育意愿及其强烈的情况下选择相信那可能不存在的百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零点一的生存概率下艰难地走着钢丝索。

明知道自己不允许怀孕但还是愿意搏一把的侥幸心态，是所有身体情况特殊的准妈妈们的心理群像。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就一定会出事，但所有人又都希望幸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死者已去，再计较她选择的对错已没有太大意义。抛去人类共有的侥幸心理，也许”不生孩子就不圆满“的生育观念是更值得去关注和思考的。

在生育这个话题上，当下年轻人的割裂感是特别强的。有网友笑称：”微博上集体不婚不育保平安，回到家里爸妈催婚催生脑壳痛。“正处于育龄的年轻人接受了教育和西方思想的影响，更注重个人发展不愿意过早的进行婚育，可是回到现实，父母的期盼与身边人的选择还是无比明显地倒向及时婚育的这一边。

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人在网上批评吴莹的做法，可还是有这样的案例出现在纪录片的镜头里，出现在社会新闻的版面上。

当整个社会对于某个问题出现极其对立的两大阵营，可能就快要走到转变的拐点。

繁衍后代养育孩子，是人之本能，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中是做人的基本要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过去的社会里吴莹的例子会被编成动人的故事赞扬伟大的母爱，而在如今却变成生育的反面教材，被医生拿来劝阻不适合怀孕的女性禁止怀孕的案例。

“不生孩子就不圆满。”什么是圆满，当一个母亲就代表着女人最高等级的人生价值？或者说一个女人不管在其他领域有多么高的成就只要没有当妈她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可是人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衡量圆满的过程，有太多的遗憾与我们擦肩而过。

上面也提到了繁衍的本能，所谓的不当妈人生不圆满大概是一种本能冲动下浸泡已久的想法，因为只要是个正常人，想要拥有自己的后代是人性使然。可如果摆脱了这种本能冲动，生孩子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总听很多长辈说现在的年轻人自私，贪玩不结婚是自私；不生孩子自私；生一胎不生二胎是自私；过年不回来走亲戚出去度假也是自私……一切让自己开心的行为都等于自私，老一辈觉得年轻人变“坏”了，年轻人觉得老一辈过于“苦大仇深”了。

再回到“什么是圆满”，以吴莹为代表的一类人认为成为本能所驱使的身份是圆满，所以宁愿付出性命。持反对意见并说到做到的另一类人认为成为最好的自己是圆满，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身份，更不愿意以身试险为新的生命去牺牲。

我要成为“我”，还是我要成为某某的妻子或者母亲？

也许先成为“我”才能真正做好某某的妻子和母亲。

活着永远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