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

大片大片的绿油油的麦子,在视野所及和不可及出肆意蔓延开来,被中间的原野隔成了两片绿浪,像是巧克力夹心的抹茶蛋糕,后方的太阳正在慢慢西斜,左边是一座座的坟堆,窄窄的路上没有人,偶尔会有车从后面驶过,带起一阵土,却也感受不到尘土的齁鼻,天慢慢转黑了,前方的路依旧看不到头,我就这样向前走着。

坐在六点的末班车里时,我就把头靠在窗上,听老人们说话,看他们的白头发上铺满的落日光辉,有点红,也有点金色,他们坐在我的左前方,我只能看到侧脸,老人笑起来是轻轻的,和同伴客气的时候也是淡淡的,两只手推来推去,也是柔柔的,真是慢慢的悠啊。司机也是好脾气,他不会因为老人下车行动缓慢就变得急躁,他坐在最前面,还要转过头来,看着某个要下车的老人,说慢慢下,不急。等老人转过身来,呼啦一下闭上车门,然后车这才开了。

我又想起你来,这样的情景我总是想起你,想起你的好脾气,想起你的慢腾腾,想起你一些可爱的怪癖,这些细节我一直也忘不掉,这些细节让我记得,不管我在哪里,你在哪里,我们相遇又错过,我都想要一直祝福你。你总是带给我这样的感动,这些勇敢,好像什么都不在怕的,好像走了这么多下坡路也该向上走向前走了。

我在逛街的时候想起你,我在见每个朋友热闹寒暄时想起你,你在火车上,在黑暗里,在风中,钻在耳机里,游离在热闹外。

我想起你,我想起你站在一旁的样子,这个身影让我心安,这是一种支持,不管走多远,不管去哪里了,我知道你在某个地方,然后我上车走的时候,我们都只有挥挥手,我们从不说下次什么时候再见,这一切自然而然,不束缚不强求,不会离不开不会说再见。

躺在火车上时,就像是漂在河床上,一直荡啊荡,周围是芦苇丛,神经像幔帐一样恍惚,天永远不要亮起来,车永远也不要到达,就这样一直漂下去吧,没有什么要去寻找的。

你就待在我的脑子里,一动不动,我们守着这个世界,在里面耕种,再养一只母羊,拴在水渠的一侧,盖小小的茅草屋,让它睡在那里,白色的苹果花开得烂漫,母羊就闻着这样的香,每一天早晨固定的时间都软绵绵朝我们轻柔地叫唤着,我们的小家隔壁住着一对老夫妻,两个人总是深居简出,遇见的时候就轻声问候,再不逾矩。

偶尔的时候,你和隔壁的老先生一起下棋,你有厚厚的嘴唇,大大的眼睛,还有憨憨的笑容,傻傻的脑袋,你有时赢,也有时输,我们就过这样的生活。

想着想着我就笑出来了,车身微晃,你从我的脑子里蹦了出来,顽皮如你,那个世界消失了,我努力一点点重建,一点点勾画房间的布局,甚至我连门口要种什么花,什么蔬菜都想好了,春天的香椿树就在家得右侧,核桃树在左边,右边的一块空地要种点香菜、菠菜,再前面一点的泡沫长方形盒子里可以撒一把随便什么花的种子,好看就行了。

和朋友晚上九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前面的路好长好长,每隔几十米就出现一座亭子,有人骑着自行车往回撤,有人骑着自行车往前冲,然后他们都消失在黑暗里,只有风声,呼啦啦吹着,像是憋不住想要倾诉地干干净净,不懂。我们胡乱唱着歌,歌声卷入了风中,飞舞的头发也乱入了,身边有人轻轻吻着,有人看着城墙下面来来往往的车发呆,有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背景和姿势拍照,一切都是漂浮的,都是躁动不安的。

你站在墙的对面,纤细、温柔、一尘不染。

我在每个途中想起你,想起你是耳机里一首轻柔的老歌,依偎在老人紧贴着耳朵的短发旁;想起你是卧铺窗外婆娑的树荫,就那样数百次站在黑暗里;想起你是古城里的阵阵钟声,一下又一下把时间往前赶。

想起你是你,一个沉默的叹息,而我连听都听不见。你是我的影子,却在黑暗里消失,是我芦苇般动摇的情绪,我胸前的玉佩,穿了四年的睡裙,摆在门口的一双白鞋,晾在衣架上的贴身衣物,你永远存在,永远隔着墙。

途中的时候,所有能做的梦都是真的,只要够虔诚,假即成真。梦里什么都看不见,这才能放心地笑出来,然后又哭出来,复睡过去,贪恋几十分钟、一个晚上、某个片刻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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