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里的丧葬礼俗

      昨天晚上连夜赶回彭水老家,在快到家的路上,沿路摆了两排蜡烛,直到灵堂,这叫路烛。没问家里人具体含义,我自己的理解是指引逝去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以及让回来吊丧的人找到灵堂。

      回来正好赶上道师先生在唱经文,我妈一把把我拉到灵柩前,踢给我一个破布袋,我扑棱一声跪下,喊一声:公(爷爷),我回来了!磕一个头,家里人把点燃的三支香递给我,我起身把香插在灵柩前的案头上,接着家里人把事先准备好的一盘火炮(鞭炮)拿出来点了,还没完事,又接着是从屋里拿出白绫给我捆在头上。

      匆匆吃了饭,下雨天冷,烤会儿炭火,快到12点的时候道师先生喊亲属过去“打早棺”(同音,具体是什么字不清楚)。具体的做法是,各个亲属手里拿一根香,三个道师先生绕着棺材,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唱经文,我大伯手上 端着灵位,我爸拿着“青”(纸做的,像纸钱串起来,挂在一截竹棍儿上),其余亲属按照辈分大小跟在其身后,分别在棺材的六个位置,头,尾,两边各有2个位置(两边的位置在棺材放在两根板凳的地方),如此反复转圈慢走鞠躬,直到先生把经文唱完才结束,结束时候,香差不多也燃尽了。

      守夜的工作不必我们小辈来做,几个大人轮流守夜,而我爸和我大伯三伯,则有另外的重要工作。他们要在凌晨带上锄头,铁锹赶在凌晨3点之前到达之前选好的坟址,把放棺材的空间挖好,有规矩,必须在凌晨三点开始挖。

      而我们小辈要在凌晨四点起来,等到六点多吃早饭,六点多的时候,先生在桌子前放一个空杯子,亲属们按照辈分一一上前往杯子里倒一点酒,不能倒满,到一点就行,这规矩的名称我不清楚,快到七点的时候,小锣小鼓,唱经文的声音,鞭炮声一起响起。

      负责抬棺的男人们小心翼翼的把棺材盖子打开,棺材上蒙一块布,用两段很长的白绫结实的捆在一根碗口粗的木棒,起棺出葬。

      此时小锣小鼓敲得更响了,先生也唱的更紧促了。鞭炮一直在路上延伸。女性亲属都跪在棺材旁边,低着头用手捂住眼睛,不能看棺材。此刻我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我似乎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着她们,迫使她们不敢看棺材。

      七点一到,立刻出棺。花圈很多,我们小辈,走在前面举花圈,花圈纸糊的,本身不重,但都是用竹条做的骨架,很勒手,下雨全是泥路,我穿着雨靴路又滑,举两个花圈,花圈前后不叠在一起,一前一后,竹条把我手勒得青一道紫一道。

      好不容易到了坟址放了花圈,后面的抬棺材的上来了,几个壮小伙腿一直在打颤,其余人把他们扶住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之后我才了解到,棺材一旦抬起,不到坟址是不能落地的。

      棺材放了下来,先生又开始唱,所有亲属跪在坟前,因为是雨天,地上全是稀泥,我没犹豫,一下子跪在了泥泞中,这一跪,我脑中涌现了,悲伤气氛更重了。首先是看到我大孃(我爷爷的大女儿)之前都是说好不哭的,这一刻,也没忍住,捂面而泣,等到棺材放进去后,亲属起来。所有亲属可以去看望老人最后一眼,我妈小声给我说,你要去看你爷爷不?如果你要去看,就好好看,看全,如果不看全,他晚上会来找你,吓你。我被我妈的话吓到了,不敢上前。这也是我很后悔的一件事,没能看老人最后一面。

      回来的路上,亲属要先走,并且不能原路返回,必须另外找一条路回去。而我爷爷的两个女儿,回去后不能进屋。一回去,周围的邻居朋友都很懂这些规矩,连忙招呼她们两位过去坐。

      至此,一场葬礼算是到了尾声。

      回想起来,整个过程我的心情是比较沉重的,让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我之前国庆放假回去的时候,爷爷他坐在门口,老人家基本走不了路,终日坐在门口,我走过去喊他一声,他笑着对我点头。下午的时候他仍坐在那里,我走过去,他叫住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没有包装的米花糖,表面沾满了灰,我当时嫌弃太脏,没要,让他自己留着吃。现在想来,实在是太后悔了!他舍不得吃的,要留给我,我就这样拒绝了,换位思考下,我的心里是非常难受的。

      家里人,周边邻居都说老人家八十岁,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不必过分悲伤。可,从一个独立的不带任何情感的人的角度来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从自己身边逝去,给我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可我也忘记了,人终归会老,会死,谁也无法阻挡这样的事情发生,将来我的父母,我自己以及自己所爱的所有人都无法逃离这样的现实。

      时间,任何一切都逃不过时间洗涤与冲刷。世间万物,宇宙星河,皆在时间这条巨河里涤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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