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娃娃 蔡云逸作

  珍妮一动不动地斜靠在花园里的果树上,满脸是血,眼睛里透着凶光,仿佛那一道道鲜艳的血流把她的目光给点燃了,她透过提拉窗怒视着客厅里那两个丑恶的人。

  男的叫乔纳森,是珍妮的爸爸。他天生长着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一双浓密的眉毛也泛起了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不过只要一笑起来就要实施暴力。他这个父亲真的不怎么样,把母亲折磨死了又开始折磨自己。

  女的叫索菲亚,之前是自己的表姑,不过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后妈。她生性妖艳,总是喜欢穿一袭希腊式的淡红色雪纺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涂满了脂粉,如同一面白墙,冷冰冰的。这个女人比父亲更加可恶,生气时蹬着两颗灯泡大的眼珠子,用细长的指甲狠掐自己的脸。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自己刚死了母亲,她就恬不知耻地进了这个家门。

  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在喝果汁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索菲亚的裙子上了,索菲亚顿时喊叫起来,活像动物园里长颈鹿的叫声。随后乔森纳的巴掌就打到了自己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着大脑皮层,珍妮只觉得头晕目眩,接着发觉嘴角处在无声地流着血。她抬起头,看见乔森纳正在帮索菲亚小心打理着那条鲜艳的裙子,一副极力讨好的样子。

  珍妮到楼上拿了包,就准备往学校去。她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将凌乱的头发摆弄整齐。她甚至不敢在梳妆间停留太久,不然那个恶女人会揪着自己头发把自己赶出去。

  珍妮不太愿意去上学,她讨厌那些同学,都是一副虚伪的嘴脸,让人作呕。尤其是那个叫布莱特的男生,有一种强烈的支使人的欲望,总是逼迫自己给他擦鞋,写作业,还喜欢当着众人的面取笑自己:“珍妮,你今天是不是又被后妈打了屁股?”

   有一次珍妮恼羞成怒,将布莱特的书包扔到了女厕,厚脸皮的布莱特硬是押着珍妮进了女厕所,让她把书包捡起来在T恤上擦了又擦,终于满意了才一脚将珍妮踢倒,扬长而去。

  眼前有个岔路,需要右拐才能到学校,珍妮故意向前行进,心不在焉地骑着单车在小路上歪歪扭扭地驶着,她没注意到前方有个水坑,突然扑通一声栽倒,泥水溅了一身。

   “该死!”珍妮在心里骂着。白色的棒球裤上沾满了泥污,运动鞋里也进了水。她狼狈地从水坑里爬起来,她打量了自己一下,像极了一只小花猫。

  这时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嘿嘿地朝自己笑呢。珍妮心想这个老头真是可恶,刚转身就要走,却发现老头已经走到了身边,给自己递了一条手帕。

  珍妮始料未及,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手帕。白胡子老头依然带着微笑,穿着也很朴素,看上去挺和善的。他开了口:“我亲爱的宝贝,你看上去心情很糟。”

  珍妮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又说道:“如果你的生活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尽管来找我,”他顿了顿,朝身后看了一下,又继续说:“看到了吗,那个是我开的店,叫星星玩具屋,只有深夜的时候才开门,我期待着你的到来!”说完,白胡子老头深深地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珍妮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在五十米处的确有一家“星星玩具屋”。珍妮对这些可不感兴趣,她可没那么幼稚。真是一个有趣的老头!珍妮骑着车回了学校。

  到了学校,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珍妮在校门口顶着太阳被罚站了半小时,到了班级恰好遇到最凶狠的数学老师在上课,同样也被罚站到下课。不出意料,那个叫布莱特的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下午放学回家被老师打电话告了状,没免得了乔纳森的一顿狂扁。

  今天可真是糟糕透顶,珍妮心想。吃完晚饭,珍妮就急于逃离这个家,骑着车在外面闲逛。她忽然想到上午那个白胡子老头,还有那家星星玩具屋,她忍不住骑了过去。

  星星玩具屋里亮着灯,珍妮走了进去。白胡子老头正坐在柜台前,看到珍妮来了,笑呵呵地站起身来,说道:“晚上好,我的小宝贝!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珍妮打量着这个店,地方不大,却很温馨。店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布娃娃、玩偶,有跟自己一般高的泰迪熊公仔,也有小巧玲珑的布偶洋娃娃。在墙壁上,有一面面镜子,珍妮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满是伤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白胡子老头作出一副十分惆怅的表情,说道:“你一定是个很不幸的孩子!可以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听吗?”

  珍妮不由自主地流下几滴眼泪,他认为这个老头是个值得倾诉与信任的人。随后她将自己的烦心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表示十分理解与同情。不一会儿他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米色的熊娃娃。白胡子老头说道:“这个熊娃娃可以替你解决一切烦恼。”

  珍妮将信将疑地接过熊娃娃,白胡子老头说,只要拿着它放在那些人的面前,他们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有这么神吗?珍妮心想。白胡子老头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哈哈笑着,又继续说道:“相信我孩子,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珍妮正要付钱,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依然用他那充满笑意的目光望着她,说:“等你用完之后,再来店里结账。记住,最多只能使用两次,事情解决了一定要尽快归还!”

  第二天一大早,珍妮把白胡子老头给她的熊娃娃放进了书包里,就去上学了。上游泳课前,珍妮把小熊拿在了手里。来到游泳馆,老师教了一遍就自由练习了,不一会儿那个布莱特凑到珍妮的身旁,说道:“一起游泳去吗?”

  珍妮是个旱鸭子,最讨厌游泳,只有在老师强行要求下才勉强下水扑腾两下。这布莱特明摆着又要找茬,珍妮没有理他,没想到布莱特一下子就火了,一脚将珍妮蹬到了水池里。

  “扑通”一声,池子里溅起了几米高的水浪。岸上的同学发出一阵高亢而又满含嘲讽的笑声,珍妮喝了几口水后才将脑袋从水中抬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看到,布莱特就在自己的身边朝她笑着。

  珍妮冷漠地望着他,不假思索地从掏出湿淋淋的小熊,正对着布莱特。布莱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着说道:“真是病得不轻!”说完就向前游了过去。

  珍妮爬到了岸上,她亲眼看到布莱特即将游到对岸的时候,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水花四溅,不一会儿就沉到了水底,没有一丝声音。

  几个游泳教练将他拉了上来,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一些胆大的男孩子围了上去,有几个胆小的女生尖叫着跑开了。

  珍妮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晚上,乔纳森让珍妮打扫家务,而索菲亚嚷着珍妮给自己的衣柜清洁干净。而珍妮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起了动画片。

  “天呐,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吗?”索菲亚上前就要揪住珍妮的耳朵,珍妮拿出那只小熊,摆在索菲亚的面前。

  索菲亚一头雾水,问道:“天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乔纳森又是一脸的坏笑,朝珍妮走来,珍妮笑了一下,作出配合的样子,随后就朝索菲亚屋里走去。她打开索菲亚的衣柜,里面摆满了时尚的衣物,五颜六色的。她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

  不一会儿,客厅传来了争吵声,还有杯子被摔碎的声音。但很快,声音戛然而止。珍妮下了楼,看到乔纳森和索菲亚双双躺倒在茶几前,乔纳森的胸前插着水果刀,而索菲亚的脖子在汩汩地流着血,她的眼睛仿佛更大了,圆鼓鼓地睁着。鲜血染红了一地,而那个小熊的身上也沾了几滴血,静静地坐在茶几上,呆萌地看着珍妮。

  珍妮将这两个尸体装进麻袋扔进了储藏室。随后把血迹擦拭干净,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家里一下子清净多了,她如释重负一般,很开心地看起了电视。很快,她想起了那个白胡子老头说的话,用完了两次就得将熊娃娃送回去,珍妮在心底打起了主意——自己还没玩够就要归还了吗?珍妮看着茶几上的小熊,没想到如此可爱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残暴的心,珍妮越看越喜欢,她决定永远拥有这个小熊,随即她找来了一根绳子,将小熊的腿系在了书包上。

  晚上珍妮睡得很香,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夜晚如此美好。半夜,床尾传来一阵摩擦的声音,很刺耳,很有规律地传来。珍妮打开了灯,睁开惺忪的双眼,她看见那只小熊正拽着绳子在墙角上来回地磨着。

  珍妮吓了一跳,正要掀开被子,这时绳子“啪嗒”一声断开了,那只小熊双眼亮着凶光,还没等珍妮叫出声来,就爬上了床,一点一点向珍妮靠近。

  珍妮顿时一阵恐惧布满全身,她倚靠着床头板,紧紧抱着枕头,呼喊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突然,熊娃娃停住了。他拿起手中的红绳子,系住珍妮的腿。随即将她拉下了床,拖拽着走出卧室,任珍妮怎么喊叫也不搭理。出了卧室,小熊拖着珍妮下了楼梯,经过每一层台阶都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咣当!咣当!”下了楼,珍妮被径直拖上了马路,她惊恐地想爬起来,却像是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一样,无力挣扎。

  珍妮用双手护着头,胳膊上已经磨破了皮,划出了几道长长的血痕。身上只有一件睡衣,白皙的皮肤在粗糙坚硬的地面上摩擦着,发出沉闷的声音,珍妮用尽平生力气大喊着:“救命——”

  可路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已经在沉睡中了。

  不远处,有一家还亮着灯。珍妮看见了,那是星星玩具屋,白胡子老头正站在门前,朝自己看过来。

  小熊不紧不慢地走着,快到玩具屋时,白胡子老头走了过来,接过绳子,对着小熊埋怨道:“怎么这么狠心对待一个姑娘啊?”随即连忙替珍妮解开了绳子,把她抱进了店内。

  小熊已经坐在了柜台前的板凳上。白胡子把珍妮放到了躺椅上,他随即说道:“不是跟你说了用完两次就要赶紧送回来吗?你非不听我的话……”

  珍妮只觉得浑身火辣辣一般的疼,身上血迹斑斑。随后白胡子老头从柜台拿出一件深棕色的小熊套装,然后说道:“看你脏兮兮的,换套衣服吧!”

  珍妮动弹不得,只是无力地喘着气。白胡子老头将那件小熊套装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又拿来针,缝了几下,珍妮在套装里撕心裂肺地叫着,却无济于事。

  透过一丝缝隙,珍妮看到白胡子老头将那个小熊拆开,里面是个小男孩,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只有那个白胡子老头还在原地,脸上充满了笑意。

  随后白胡子老头将珍妮搬到了一个角落里,让她靠着墙坐着,然后小声嘀咕着:“心魔,还真是可怕呢!”

  珍妮望着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泰迪公仔,毛绒绒的,脖子上系着一个蝴蝶结,双手张开,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在珍妮的旁边,堆满了形形色色的布娃娃,它们安静地待在那里,永远是一副微笑着,可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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