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城市是一个四线小城市，自疫情爆发以来，为响应政府号召和公共安全考虑，一直在家自我隔离。
那天我已经隔离了十四天，家里的储备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出去买些东西。
我们这个小城市虽说是倡导自我隔离，有封路和扫一扫健康码等必要的检查手续，但还不至于强制不让进出，所以只要拿上社区盖发的临时出入证，每二天，每户就可以派出一人去正常采买。
起初我以为在疫情之下，街上必定人烟稀少，除少数超市和市场作为必要生活物资采购点依旧营业，其他店铺应该是关门的。
可当我来到平时热闹的街道才知道自己只猜中了开头，街上虽然没有人，可超过半数的店铺依旧开门营业。
营业员门戴着口罩，刷着手机，时不时抬眼看看门口，没有一个人进店购物，确切的说，是街上没有人，偶尔走过一两个，也是店里的营业员。
在超市里采买完毕，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床上用品店的老板正在和街道办工作人员争吵。
我知道这家床上用品店，过年之前我曾在那里买过一对枕头，老板姓张，不是本地人，做生意很和善。
听了一会儿他们吵架的内容，大概是街道办工作人员建议张老板不要开门营业，可他非要开门营业，双方起了争执，听起来工作人员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劝他关门。
工作人员走后，我走上前去。
张老板似乎还记得我，热情的把我迎进店里。
我问他上次我买的枕头还有没有，我觉得挺好用的，想再买一对。
张老板满口应道“有的有的。”
“刚刚怎么和那些工作人员吵起来了？”
张老板说：“他们叫我不要开门了。”
“说起来现在疫情这么厉害，确实开门不太好吧，而且我见这街上好像也没什么人走动，会有生意吗？”
张老板找到了枕头，边打包边说道：“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不开门门店的租金怎么办？开门虽然没什么生意，可也要搏一下。”
我好奇道：“政府不是有文件要求门店店租减免两个月，半租四个月吗？”
“这个文件我知道，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政府单位的门店怎么收租我不清楚，我这门店是私人的，前几天文件出来我就打电话跟房东沟通过了。”
“那房东怎么说？”
“房东能怎么说，他自己也有贷款要还，我不交租，他拿什么还贷款？不还贷款征信照样扣。他原话是‘银行都不能免我这期的贷款，我怎么免你这个月的租。’”
说话的功夫，枕头已经打包好了，我扫微信付了钱，正准备走，老板忽然把我叫住：“急着回家吗？不急的话，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我抬手看了看表：“急是不急，喝茶就免了吧，疫情期间，出门不能摘下口罩，咱两聊会天还行。”
“好啊，可能这一天也就做你这一单生意了。”
“这几天你都开门营业吗？”
“关了几天门，从那天打了电话给房东，房东不肯免租后就每天都开门了。”
“受疫情影响，生意也不好吧？”
“连着你这两个枕头，三天做了两单生意。”
“没生意要不就关门吧，反正吃一、二个月老本应该扛得住吧？就当休息。”
张老板呵了一声：“哪里还有什么老本吃。”
“你这家床上用品店我记得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有七、八年了吧？说起来多少应该有些应急的资金储备吧？”
“你说笑了，早几年还能说有些闲钱，可这几年生意这么难做，这条街上，大家都是紧着裤腰带过日子，哪里有什么闲钱。”
“这几年怎么了？”
“网购啊！现在实体零售行业凋零得很啊，大家都在网上买东西，我们这些门店不过是帮房东挣钱，喝粥屙硬屎——死扛。”
这几年确实网上购物厉害，不说别的，单是某宝双十一的营业额就是论百亿在计算。这几年出门旅行，路过的一些大型百货和商超已经不复盛景，零售专柜越来越少，多数都在经营一些饮食类的项目，有些甚至直接关门，网购对实体零售的冲击可见一斑。
“既然那么多人网购，你有没有想过要开个网店？现在年轻人很多都开网店、微店，你也可以试一试。”
“试过了，去年我就开了一个网店，想着卖床上用品吧，不期望能卖多少，清理一些库存也不错，还专门找人拍照，编辑文案。”
“那很好啊，与时俱进嘛。”
“没用的，现在你以为是什么人在网上开店——品牌商、厂家！他们的价格直接就是出厂价，或者和我们的供货价一样，我们在网上卖根本没有利润。而且他们的量大，快递费也便宜，我们一个快递至少要八块、十块，厂家那边两、三块钱。”
“如果是这样，那你们价格上肯定没有优势。”
“服务也没有优势，比如说你现在这个枕头，如果有什么问题，你找到我，我找厂家。可网购的人直接可以退回厂家，售后服务的速度也比我们快。”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你买的这对枕头，是按照网上的价格买的，这个牌子的枕头网上也有得买，不知你查没查过。”
我不知怎么回答，其实我查过，但是直接告知他又觉得哪里不妥。
张老板摆了摆手：“没关系，现在买东西上网比价很方便，有些顾客当着我的面就会上网查价比价，发现你的价格和网上一样，才开始和你砍价；发现你的价格比网上高，哪怕只贵五块钱，他就会把手机拍到你面前和你说‘你看，网上才多少钱！’，这都算正常情况，我经历多了。”
“网购的人确实不少，但其实有部分人只是贪新鲜，毕竟这几年网购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大家都赶时髦在网上买东西。网购的东西也未必都好，我就买过一些衣服根本不合身，买过一些假冒伪劣的电子产品和衣服鞋子，实体还是有实体的优势，过几年没准就好了。”
“可能吧，但有一点你没考虑到。”
“哪一点？”
“店租！现在的房价节节攀升，带着门店的租金也是水涨船高，门店的生意一再下滑，店租却一再上涨，两相拉扯中线下实体门店零售行业这根弦越绷越紧，撑不撑得过你说的那‘几年’真的不好说。”
“线下门店生意这么差，店租还涨价？”
这听起来明显违背市场规律啊，按照一般市场规律，应该是门店零售生意好，店租才有涨价的空间。我曾经观察过一些门店实体零售行业，涨价的行为多数发生在生意很好，房东在合理的范围内要求涨价，而门店老板不想放弃已经开拓的市场和熟客而被迫接受涨价的事实。
“涨，每次门店到期签合同都涨，只要你还做，就会涨价。除非你关门不做了，把门店还给房东，丢空这个门店一段时间没有人承租，房东才会考虑降价。”
“那不是等于赶走租客？”
“房东不管那么多，就拿这次疫情来说吧，我打电话跟房东沟通也没有用，房东也是人，他也要吃饭。原本还希望赶着过年的时候小赚一笔弥补一下整年淡季的亏损，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过年生意会好些吗？”
“当然咯！过年物流停运，快递也跟着停！”
我点了点头，又不自觉皱起眉头：“那就可以不受网购冲击了。”
听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可以生存的夹缝，可是今年这个夹缝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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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疫情已经得到有效缓解，我所在的城市降为三级响应，门店已经可以开门营业，张老板的店铺生意还是那么稀薄，这条街上三分之一的店铺贴出了“旺铺招租。”
（本故事为真实故事。）
观众朋友们欢迎在评论区分享一下你们所在城市的线下实体零售情况，你所在的城市免租降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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