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

        方丈告诫我们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是我从来也没见过方丈撞钟。

  

  转过头去,戒痴正盘坐在蒲团上念《楞严经》,神情肃穆,宝相庄严。

  

  每当戒痴在念经时我总有种面对佛祖的错觉,虽然我并不清楚真正的佛祖在念经时应当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打扰戒痴念经,只是耐心地等他念完。也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和尚,因为我不懂《楞严经》经文的意思,我曾经和戒痴探讨过经文的含意,回答我的,只是一段《楞言经》。我也问过方丈,回答我的依旧是一段《楞严经》。可能是我的佛法修为不够,不能明白他们的意思。我并不适合呆在寺庙里,当一个名不符实的和尚。

  

  戒痴念经的声音渐渐弥散,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试探地小声叫戒痴,戒痴手持经卷,转头注视着我,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特有的眼神注视着我,我有些不敢正视他深邃的目光,那样会让我自惭形秽。

  

  请问你知道为什么方丈不撞钟吗,我几经犹豫后问到。

  

  戒痴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楞严经》的梵音再次萦绕在耳畔。

  

  我呆滞地看着戒痴的背影消失在禅房深处,直到再也听不到戒痴的声音,我决定去问方丈。

  

  方丈卧在竹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挪到方丈的床头,方丈轻轻打着呼噜,真的睡着了。我不想打扰一位老人来之不易的睡眠,于是小心地蹲下,一根根数着方丈的白胡子。方丈睡得很安详,我也数的很用心,当我数到第七百根时,方丈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

  

  我心中抱怨方丈醒的太早,应该等我数完了再醒,也可以再多睡一会儿,让我验算一遍。

  

  方丈伸着懒腰,慈祥地问我有什么事。我心中念着方丈胡子的数目,一时间想不起所为何来。

  

  我有些苦恼,不觉间想起了戒痴,戒痴决不会象我这般糊涂,忘了自己的问题。戒痴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方丈也许看到我抓耳挠腮的样子,会心地笑着说,来,听我敲敲木鱼,说不定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了。说完,方丈拿起案上的木鱼敲了起来。

  

  方丈的木鱼似乎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中空冥,我不再去想方丈的胡子,记起了《楞严经》,记起了古钟。

  

  方丈,为什么你不撞钟呢?

  

  方丈放下木鱼,沉思了许久,开口说,因为我是方丈,不是和尚。

  

  方丈不是和尚?

  

  不,我这个方丈不是和尚。方丈笑了,开怀大笑,仿佛这一辈子从未笑过一般。我不明白方丈为什么笑,只是能感觉到他很开心,我也笑了,不明不白的笑。

  

  戒痴喜欢念经,方丈喜欢敲木鱼。而我,依旧喜欢胡思乱想,依旧不是个合格的和尚。可方丈下山还俗时却让我当了方丈,我十分不解,在心里,戒痴当方丈才合乎情理。

  

  自从戒痴隐遁后山后,我又有点明白,方丈是怕没有人天天撞钟。于是,我就心安理得的当着一个人的方丈。

  

  很久很久以后,一位老婆婆找到山上,问我方丈在哪。我回答说我就是,老婆婆闻言踉踉跄跄地走下山去,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就念起了《楞严经》: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唯杀盗淫三为根本。以是因缘。业果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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