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

清晨，我的睡意开始松动。我不愿意相信天又再次亮了。

在睡眠的另一端，旧的时日终于一去不返。我希望紧撺着残余的睡意，让它们在这清晨有限的时间里一并消失。

但阳光，温度，声音都在敲打我的身体，于是睡意碎成许多片段，融进我的肢体、脑海，最终化作疲倦。

我无暇去回顾昨日。

疲倦是我一天所获。我睁眼时，获得它；闭眼时，慢慢失去它。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值得回顾，只有还未消逝的睡意一直留存到第二日。

在睡梦中，空虚中，开始冗长一天，用疲倦填满身体，与衰老一并杂糅，成为到达死亡的条件。

在时间的苦长里，忍受困倦与清醒。

今日要做什么？

我不愿相信窗外是阳光亮了。谁曾想，这竟是一天的开始？

睡意半缱绻。仿佛看着自己生命力的褪去，在睡意如浪潮渐退时，我束手无策。只是眉头紧锁，把头埋向尚且单纯的墙角。

光影仍在眼前变幻，并非闭上眼就无法看见。梦遏然而止，容不下我做个了断。

无暇回想。我佯装清醒，将所有困倦与茫然藏到眼神以后。

我刷牙，我洗脸，我行走，我观望。

在人间，我们交流以清醒。在地铁里，人群被塑造成长龙在地下横行。我盯着自己空洞的眼睛，思考什么好。

汽车在远方离去，人群的语言乱成一顶乌云。我在玻璃中反望，志大才疏的满足与愁苦。将生命交付他人之手，无所事事，唯有把眼睛投向视线受阻处，空自想象。

在城市的角落，吸烟者将烟雾吐向蓝黑色的天空，在那里凝成月亮，烛照人间。有人在濩落中将命休矣，也有人出生，他们失之交臂，来不及交流其间的奥秘。

灯火循序熄灭，我以时间的速度徐行，终于又来到睡眠的这一端，尔后渐渐失去今天所有斩获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