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Zora
这漫长的一生，偶遇陌生人短暂的刹那，还挺烂漫的！
01
天空染着水墨，漫延着一条修远的笔迹。夏日的炽烈偃旗息鼓，凉风渐起，路上的行人不由得慢下脚步，感叹夏日傍晚的温柔。
南安寻寻觅觅穿过半个小城，裤脚带着一天的疲惫和残存的燥热，在两家并排着的洗发店门口停下来。
她迟疑地迈出脚步，推开了门店稍大的一家洗发店的门，只听见门边风铃“叮铃铃”的清脆声响，三个在店铺里闲聊的男孩子停下来看了南安一眼，“洗剪？”
南安点点头，莫名感觉有些热。
几丝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包裹着柔和的白炽灯光，一半热闹一半沉寂。节奏轻快的歌曲急不可耐地窜进各个角落，整个店铺充斥着淡香的洗发水味道。
“这边请。”南安被指引着进入最里面的洗发室。
进去的第一眼，南安就看见了窝在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的苏楝。
南安与他对视了一眼，几乎是立刻就闪躲着目光。
南安后来想，那一排坐着三四个大男孩，只有苏楝染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或许，也不仅仅是这样。
02
苏楝抬头看了一眼，依旧窝在沙发上不为所动。旁边的男生叹了一口气，起身调试水温，准备为南安洗发。
苏楝有自己的原则，造型师就是造型师，他不愿意给顾客洗发。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是一个骄傲的人。
洗发需要一些时间，苏楝起身靠在洁净的玻璃窗前，双眼空洞地望着街边的车水马龙。
他最近迷上了思考，一经闲暇，如水流般灵动的想法渐渐蔓延至他的每一根神经。
自从他回到这座小县城，就没有那么快乐了。
同样热闹的晚市，同样拥挤烦闷的街道，同样绚丽多彩的霓虹灯光映照在这座小县城的夜空，苏楝想，好像和那座大城市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可他不属于这里。
苏楝从不以草原上的雄狮自喻，他认为雄狮过于强大霸道；他更喜欢不会被豢养，一直在奔跑的猎豹。
他认为男孩子应该是要有野心的！
思绪纷飞之际，南安顶着头巾出来，旁边的男生唤了一句，“楝哥，你的主场！”
03
苏楝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头又大又圆，还挺少见的。他拿起一旁的围布，安置着南安坐下。
南安小心翼翼地从镜中打量着身后看起来很年轻的理发师，原本微红的脸刹那间更红了。
“想剪个什么发型？”苏楝双手撑着椅子，微微歪着头。
南安抬手比了比，“齐肩短发就好了！”
闲聊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了，苏楝给出了他专业的意见，但一般来说，顾客肯定是不愿意的。
因为人与人之间，哪里有所谓的信任感！
但让苏楝惊喜的是，小姑娘微微摇了摇头，“哥哥，我一个业余的就不给你们专业的添乱了，你不要让我更丑就行！”
这小姑娘还挺果断的！
苏楝替南安剪刘海的时候，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南安的嘴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指尖，有些痒。
南安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注意到，苏楝的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死皮。
苏楝有着严苛的职业道德，他看着手中小姑娘的头发，脑中飞速地组织着语言，“妹妹，你以前是不是烫过头发，还有一点自来卷，如果软化效果会更好一些。”
南安有些老成地勾起嘴角，心想着这就开始促进消费了吗？
她翻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软化头发需要多少时间？价位如何？”
04
南安又辗转到另一个房间，等待苏楝给她的头发上药。
躁动刺耳的音乐被干净治愈的女声替代，南安这时觉得，其实这里的环境还挺不错的。
“妹妹，你才刚毕业吧？已经工作了？”
苏楝其实没有与陌生人交谈的习惯，他多时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他的内心驱使着找个可以交谈的话题。
为什么我会开口问她这么老套的问题呢？
苏楝想着，大概是小姑娘看着他的眼光清澈，没有掺杂其他的欲望吧！
凡是来这里理发的女生，通常都会和苏楝说一句，“你长得很好看。”刚入行的苏楝听着这些话还会脸红，可听多了便觉得无感，甚至有些反感。
不仅男人的眼光会不怀好意，女人也是。
南安在回复苏楝的话时，也说了同样的一句，可苏楝听出这句话里夹杂着一丝迷茫，一丝羡慕，更多的是平淡。
小姑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哥哥是打算以后去大城市拼搏吗？”话题不知不觉中扯得有些远了，苏楝反应过来，他竟然在给眼前的小姑娘讲自己的过去和以后。
“我是从大城市回到这里的，”苏楝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句，“男孩子是要有野心的，可他们总是想着圈养。”
这时的南安抬头望向镜子里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苏楝，早已经不见了刚进店时的腼腆，她皱着眉头，“我也比较赞同放养，你可以跳出去啊！”
苏楝有些难过地摇摇头，“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05
店铺里又增添了几丝拥挤，几个大姐姐不停地催促着苏楝，叫嚷着让他快点。
苏楝丢下一句“妹妹，等二十分钟就好”，便迈开小碎步忙碌起来。
南安有些厌恶地看着旁边那个颐指气使的大姐姐，转念又想了想，要“伺候”好这些人，这个哥哥也是不容易啊！
她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椅子，眼光跟随着苏楝的动作，他正在耐心地给大姐姐讲解染发的一系列过程。
他不应该被困在这里的，南安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哥哥没有“心机”地吐露出自己的心里话，南安望着苏楝的脸出神着，竟生出了几丝悲伤。
忙碌的苏楝偶尔的眼角余光扫过南安，小姑娘毫不避讳的眼光直指向自己，可苏楝竟从那束光中读出了难过。
期间苏楝过来了两次，药水的作用比较慢，南安还得等一会儿。
“妹妹，是不是坐累了？”苏楝带笑地看着蔫头耷脑地小姑娘，心想着，这姑娘对人毫无防备，出去很容易被骗啊！
南安也回笑着摇摇头，“比起你们，我这完全就是在休息嘛！”
06
最后的收尾阶段，苏楝拿起手机拍了拍南安的后脑勺，看得出小姑娘有些拘谨，“哝，还是挺自然的吧！”
苏楝靠的很近，南安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她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自己的脸更大了！
但苏楝的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貌似对这颗头的改造很满意。
南安又有些结巴，“还，还不错吧！”
结完账后，南安的“谢谢”只说出一半，苏楝就被大姐姐叫去了，南安自嘲地摇摇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五彩斑斓的夜光中。
苏楝“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洁净的窗外在朦胧的夜色中依旧清晰，他目送着南安的背影。
“我听见了，也谢谢你！”
苏楝无声地动动嘴角，继而专心致志地对待自己的下一个艺术品。
晚风已经被凉意浸透，南安拢起衣衫，哼着轻快的小调，穿过烟火萦绕的人间，回到了自己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