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为避开春运，部分工人在工地没彻底歇工前便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工地需要个留守看门的，到腊月二十九，老王报了名。

“财迷，还想不想回家过年？”老王的同乡工友道。

“她去的早，我儿从小就苦，孙儿的学区房至今还没着落，我这个做老子的总该多帮衬帮衬，”老王尬笑两声“再说，归程的票我前些天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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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清晨，老王窝棚虚掩的门被敲响：“早些回去过年吧，跟家里人团聚。”

“你不回家过年？”老王问完便后悔了：这兴许是个孤寡老人，自己这么问不是戳人家痛处吗？

“唉！我儿支我来看工地，我能不发挥点余热吗？”

“你儿是咱工地的？”

“我儿是你们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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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老王单脚站立着。

老王很羡慕那几位高坐在行李架上的年轻人：同样是站票，人家就有本事让站票变成坐票。

“哎呦~”火车一阵晃动，半眯着眼打瞌睡的老王被踩了一脚，疼痛的同时更是一个重心不稳，得亏四周都是人，老王想倒都没处倒。

老王低头去寻踩自己的那只脚：那只解放鞋上沾脏泥的脚有嫌疑，紧临的那只脱皮的人造革也挺像，还有那双挂满漆的耐克鞋……

“找着了又能怎么滴，还能踩回去不成？”因目标太多而失去了目标的老王自我宽慰道。

左边突然多出了一只脚的空位，老王赶紧将半悬着的脚置入，唯恐被另一只脚抢了先。

站定后的老王环顾四周，只见坐了五人的三人坐下，一干瘦男人头朝里躺着，露出两只沾漆耐克鞋。

人造革的主人正费力向另一边的座位底下钻着。

“我行李在下边呢。”座位上的人看着钻了一半便不能动弹的人道。

得，这俩更厉害！

原本站人的地方变了一包竖着的行李，火车晃动它却不倒。

“我能撑住这行李，可这行李却撑不住我喲！这一路有的累喽，要是我能早点……”

再不能站着打瞌睡的老王还没感慨完，解放鞋的主人便一屁股坐到了行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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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晚的深夜九点三十九分，老王敲响自家的大铁门前，熟悉的狗吠声便已传来。

闻着狗吠，想着即将到来的团聚，老王的心里暖暖的：归家再苦都是值的。

可坐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开门，老王只得从一堆行李中翻出了自己那支从没响起过的洛基亚。

“得，没电。”

老王又敲了两下门，回应他的只有犬吠声。

“唉，怎么睡这么死。”

老王没再敲门，可门内的狗却很有毅力地叫唤着。

狗吠声到底还是唤来了人。

“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你儿说你糊涂，外出定会弄丢家里的钥匙。”邻居边说边递过来一把钥匙。

老王接过钥匙，打开家门。

被拴着的狗跳跃着欢迎老王，边上是一大盆被冻住的冷饭。

老王没开灯，冷冷的光从插着线的洛基亚屏幕中透出，打在老王的脸上，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则短信：从没带儿子、媳妇出去玩过，趁过年有空带她娘俩出国玩一趟……

老王擦了擦模糊的双眼，想看清剩下的内容，却越擦越模糊。

老王又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水渍，总算看清了剩下的几个字：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