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立功，那就立言

中国儒家学派讲“为往圣继绝学，开万世之太平。”这是多么广阔的远大宏景，又是如此的令人望而却步。我细数中国历代文人雅士，有一个姓张的公子格外引起我的注意。

他叫张岱，是江南富庶之地绍兴城的富四代。他小时候锦衣玉食，手底下有数十号佣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富家公子的糜烂生活。可是这个富家公子绝不是什么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无能之辈。他有一种情怀，一种兼济天下，修善其身的情怀，这种情怀孔子有，孟子也有。孔子一生游说列国，为恢复周朝礼制，构建井然有序的和谐社会，倾尽毕生心血，孟子则不畏王权，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民主思想，影响后世几千年。但是略微不同的是，孔孟更加倾向于为万世开太平，而张岱倾向于为往圣继绝学。

这样的一种情怀，还得从他的少年说起，说起少年，很多人了解的张岱，大多停留在《陶庵梦忆》，或是《西湖梦寻》这样的小品文中，以为他是一个极爱繁华的纨绔子弟。不错，他确实极爱繁华，也确实是一个纨绔子弟，不过，他比一般的纨绔子弟更加灵动好奇，更加细致入微。他曾鲜衣怒马，慕名魏晋风流，狂放不羁，他曾出入山谷河川，遍访名人异士，学成一家。正是如此，才有了他后来的《石匮书》和《夜航船》这样的巨著。

后来清兵南下，国破家亡，他们书香世家几代所积的经史子集，全部付之一炬，他本人也归无定所，常常食不果腹。这前后生活，泾渭分明，在张岱看来一切不过是云烟成空，也没有什么好贪恋不舍的。他在后来隐于山野，著书立言，无心求仕，花尽几十年的心血，写成《石匮书》、《夜航船》。这两部巨著涵盖天文地理，人文历史等多家学说，影响极大。

他阅尽世事繁华，经得住沧桑巨浪，当一切尘埃落定，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之心。在张岱看来，国破家亡之际，既然不能立功于世，开得万世太平，那就著书立言，用尽平生所学，献上一己之力，不求后人仰拜，只为天地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