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今天的烤鸭块真的很好吃。”女孩挽着男孩的小臂，走在熟悉的十字路口，等着随人群穿过街道。“的确是的。”男孩不慌不忙的接道，语气冷静得就如同他一身的黑色装扮。他并没有转过头来，而是保持着直视，但眼前的车却也不在视域内。一阵不尴尬的停顿后，他说：“没想到今天新年夜还挺多人。”女生也默契的配合着停顿回应道：“我们去买蝴蝶酥吧，反正在附近，对吧。”这是他们以前闯入一家甜品店，顺手买来的尝试品。女孩留意到不喜欢甜食的他，交谈时会不自禁的吃起来，便暗暗记着。男孩露出自然的笑容，好像领略了女孩的细心，但他仍然看着别处，像是在寻找什么：“好啊，我记得是往那边吧。那我们绕一绕再回家吧。”

两人穿过街道便改变了行走的方向，消失在众多新年夜里情侣的背影中。从人群中看，男孩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气息，然而，女孩早已习惯了这样一致对外的感觉。若是伸手遮挡住女孩这一侧，男孩完全符合一人独自行走的姿态，如同移动的防御工事——包裹严实，可供外界连通的媒介都是闭合状态，唯独向女孩敞开了一个空间。

女孩曾经为这个短暂的新年假期提出过短途旅行的建议，然而男孩煞有介事的赶工让懂事的她不在提起此事。年轻的她始终很有分寸的给他留出一定的空间，她并不急着满足想象中的一切，反而信任地推迟着一些自己内心的期待。新年夜里，他们待在房间里并没让她不满，相反，在暖气充足的室内一起分食蝴蝶酥带来了些意料之外的安慰。

“外面好像在放烟火。”女孩消息灵通的讲道，等待着男孩的邀请。

“真的吗？我们一起去楼顶看看。”男孩喝完一口茶放下杯子，用笑容牵起了她的手。

楼顶层的玻璃墙外是一整块露天平台，搁置了些用以夏天晒太阳的躺椅。跨出温暖的室内就像跨进了冰冷的现实，黑暗处也有些别的人影，相互靠近，企图把各自身体的热量集聚起来。不知从人群里哪个点发出了赞叹声，中远处的天幕应声炸出了金色碎片。

他们刚好撞上一波烟火的燃放，男孩变换作小跑来到平台边沿，转头确认了下女孩的位置，她正踩着拖鞋跟在身后，透出期待又灵气的眼神。这里的烟火得来不易，放得有限却恰当，全城只有两三个燃放点，确保大部分人可以观看即可。一支烟火升上夜空，会迅速的抓住观者的眼球，到适当的高度，突然勾勒出水母游动的型态，由暗夜游进了深海。每支之间都填有一段空白，留给人们恰到好处的期待而不失连续，却也放大了每一个花火的消殒。“唉，你看那边也有……”女孩指着一栋大楼的玻璃抬高了声音。“肯定是那边的烟花被眼前的楼挡住了。不过由玻璃反射起来看，反而挺漂亮的。”男孩赶紧发出感言。

风乘着光扰来，此刻城市好似没了别人，也许是空气有点冷，或者是想跟他看到同一个角度，女孩向他身边凑近了一些，仿佛在用心拼凑一张照片。但她却并没有顺势挽上他的手，或把头倚在他身上，她或许需要男孩的主动，来构成一帧温馨的画面。女孩是细心的，她注意到了男孩对烟花充满留恋的凝望之间的不安，短暂的闪现在黑暗的等待中。与其说是察觉出，不如说是感觉到，男孩在这反复的消失中需要她，并不是在冷漠拒绝，而是想要凝结此时同她一起的某种状态。于是她看看烟火便转过来看看男孩，看他被光照得更迷人的脸，也看他想要留住一切的温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