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出生在上海一个医学世家,爷爷陈文镜1929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医学院,获医学博士学位。1946年赴美国芝加哥大学医院进修外科。外公张昌绍是著名药理学家,早年赴英国留学,获医学博士后被英国皇家学会纳为会员。之后又赴美国哈佛大学进修,并受聘于哈佛。但他却牺牲了哈佛的优厚条件,在国难最深重的1940年回到了祖国。陈冲的父亲陈星荣和母亲张安中都毕业于上海第一医学院,不仅在专业方面颇有成就,也培养了无数学生。陈冲父母都曾在医学院担任教授,后来受美国邀请,还在纽约州立大学下州医学院担任客座教授。
出生在这样的高知家庭,陈冲从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尤其是英语非常突出,小学的时候就获得过区小学生英文比赛第一名。
陈冲初中在上海共青中学读书,初二的时候,上海电影制片厂来学校选演员,当时上影厂筹拍电影《井冈山上》,要找一个女孩扮演红军小战士,按照指示,这个小战士必须是张“新面孔”。上影厂找了一圈,漂亮的女孩不少,能歌善舞的更多,但面孔就是不那么“新”。经过近十年的“样板戏”模式教化,再年轻的面孔都带那么点“样板”味。个个有一脸正气,一双有神却无内容的大眼。直到遇见陈冲,上影厂负责选演员的人在她脸上发现了一股久违的清新。这个十四岁的女孩有双非常天真而善于表达的眼睛。
陈冲去上影厂参加了首轮面试,面试完她的的照片被推荐给了副导演武珍年。武珍年看到这张照片后,找到了陈冲家,让她到上影厂参加复试。很多参加复试的人表演了小品、歌舞,但这些陈冲都不擅长,她用英文朗诵了一段《为人民服务》,陈冲自信、率真、毫不矫揉造作的状态打动了考官,后来有个老演员告诉陈冲,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你整个地和别人不同。特别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你显得特别扎眼。”
之后陈冲离开学校,进入上影厂的演员训练班,训练班非常严格,采用军事化管理,培训的时间很长,陈冲的初中学业基本就中断了。
本来《井冈山上》是陈冲的第一部电影,这个电影男主角是朱时茂,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个电影拍了一半就停了。因为上影厂还有其他的戏要拍,陈冲继续留在训练班学习。直到有一天,她被谢晋导演发现了。
谢晋当时有一部电影正要拍,需要一位20岁左右的女配角,听说大导演谢晋要来,所有学员都精心准备了小品和各种才艺,陈冲年龄小,不在备选的范围内,她的任务是拿着一叠写满台词的纸,站在场边为所有表演小品的女同学提词。
正在面试的谢晋发现了台下这位眼神明亮、笑容纯真的小姑娘,他正在准备的另一部电影《青春》中,有个哑女的角色,正需要一个像陈冲这样的小女孩。
谢晋把陈冲叫到跟前,聊了几句,发现她极其聪慧,并有相当好的知识素养。她的朴实天真是都市姑娘中少有的。谢晋当下做了决定:就她了。
谢晋对演员要求很高,电影正式开拍之前,他排了很多小品让演员去演。同时他让陈冲去聋哑学校体验聋哑人的生活,还去了农村、东海舰队的通讯班深入体验。
1977年《青春》上映后获得了巨大成功。在那个人们的审美意识正在苏醒的年代,陈冲的“哑女”形象带给大家久违的清新。
陈冲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不断有记者来采访她:今天是拍封面照,明天是参加招待会。甚至被许多学校请去做报告。最多时她一天收到了一百多封观众来信,每天很多时间花在回信上。
这种生活对16岁的少女来说,当然很新奇,但也很辛苦,父亲跟她说:“这种喧哗来喧哗去的生活,对你今后有什么用处?”陈冲毕竟是从这个崇尚知识的家庭出来的,她把“文化水平”看得比电影明星更重要。终于一天,被各种活动搞得很疲惫的陈冲,用十分肯定的口气对父母说:“我要考大学。”
因为演员培训和拍摄电影,陈冲已经离开学校快两年,初中的学业的都没完成,以她的性格并不想“留级”,于是请了老师在家补课。一年多后,她就直接去参加高考了。
1978年,17岁的陈冲考上了上海外国语学院。她的确是硬碰硬考进外国语学院的,在考场她享受的唯一特权是——有个监考的老教授认出她后把她安置在离一架吊扇最近的座位上,那是上海最炎热的几天。走出考场时,老教授用英文轻声对她说:“我能劳驾请你签个名吗?”他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在陈冲签名时,又用英文跟她说:“你干嘛还来考?你已经有那么好的前途了。”
大学一年级,北京电影制片厂找到学校来,请陈冲出演电影《小花》,家里并不希望她再次走上从影之路,但陈冲已经上了大学,而且自己也保证能够兼顾学业,这才同意她进了剧组。
《小花》拍了半年左右,陈冲带着一堆课本在拍摄间隙自学,中途回来参加主课的考试还考了91分。
《小花》的另外两位主演是唐国强和刘晓庆,也是当时最红的大明星。唐国强年轻的时候很有魅力,陈冲采访时说过,演戏的时候特别特别喜欢他,那时候他已经有了未婚妻,经常打电话到剧组招待所找唐国强,大家总是恶作剧,说唐国强在刘晓庆屋里呢。拍戏间隙,陈冲还会跟唐国强一起学英语,看他写字,有时他会带陈冲到漂亮的地方给她照相,总之陈冲觉得他特别好,拍完了以后唐国强就回家结婚了,请大家去参加婚礼,陈冲还莫名其妙地伤心呢。
1979年《小花》上映后引起巨大轰动,成了当年最火的电影,据说之后一年全中国有半数人家的挂历上都是陈冲和刘晓庆的宣传照。陈冲凭借这个电影,力压刘晓庆,拿到了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奖,这是当时分量最重的演员奖了。
陈冲虽然成了大明星,但大学的学业没有落下。她主修的是英美文学,两年时间,她泛读和精读了大量英文名著,已体会到英文的妙处:它的精致与丰富。她渴望到这种被最广泛运用的语言流域,去听,去说,去感受。
1980年,陈冲的父母到美国做访问学者。期间妈妈不断给陈冲写信讲述在美国的见闻,还寄了猫王的唱片给她。这些都激起了她出国的强烈愿望。
那年夏天,一个来自美国的电影艺术代表团到上海访问,陈冲充当翻译。团员们惊讶地发现,陈冲不仅口语很好,她对西方的历史、文化和艺术,都有相当全面的了解,并不是他们印象中东方国家的大学生那么孤陋寡闻;更不像一般女演员,只对电影感兴趣。陈冲几乎可以就一切话题参与对话和讨论。
代表团一位电影教授问陈冲:“你对美国有兴趣吗?”陈冲说,太有兴趣了,教授接着跟她说: “美国有很好的教育系统;美国也有非常好的电影传统。电影在美国是被作为一门重要的学问来研究,来教学的。相对来说,你到那里会有更大发展。”
那时,陈冲还谈了一个男朋友,这是她的初恋,男朋友是学艺术的,比他大8岁,也在准备着出国的手续。
种种的机缘与条件都具备了,陈冲终于决定出国留学。以陈冲的资历与家庭条件,手续并不难办,1981年8月26日,陈冲登上飞机前往美国,开启了她的另一段人生。
陈冲在美国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在餐厅刷过盘子,终究通过《大班》再次回到演员行业,然后又凭借《末代皇帝》站上了奥斯卡舞台,之后又回国演戏、当导演,成为最优秀的电影人之一。这些故事有空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