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星期一上午，成九西环线，晴。
01
成都一夜，住在交通饭店，就在新南门客运站的后身，与那条南河仅隔着一条临江路。
经历几日辛苦劳顿，再回成都，没有理由不把盏欢庆一番，于是下到一个小馆，要了人家看家的双椒鱼肚，自己又与自己对饮了两瓶啤酒。只口舌的欢愉过后，苦出身的肚子偏不买这方水土的账，在那个成都夜还未消费过半时，就暴*动了。
折腾一夜过后， 人居然没有被完全消解到马桶里，在这个清晨来临的时候，又恶狠狠地吃了六片黄连素，然后招呼着剩下的那点儿精神头，洗澡、打点、退房。饭店的茶餐厅里有早点，价钱只要五元，当然也不过馒头、米粥、泡菜之类的，对付一个闹肚子的，有富余。
成都初夏的清晨，雾气沼沼的，有些憋闷，但还算凉快，南河堤岸旁的小道虽是狭窄，依旧聚集着许多遛早的老人，树上挂满了各式的鸟笼子，叽叽喳喳的却也热闹。
去九寨沟的车子八点十分开车，上车时已然快坐满了，我的座位还好，靠窗，抓拍个风景会方便些。身旁挨着个帅哥，有些腼腆，不苟言笑，第一眼见他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定是少数民族，后来他告诉我“不是”，是汉族，但我依旧怀疑他有羌族的血统。
帅哥老家在漳扎，工作在成都，因此经常往返两地。帅哥人很好，关于他家乡的问题有问必答，当然也是问一答一，言尽即止，不多与我们搭讪。只是我们这些周边的游客，问题成堆，东问一嘴，西问一嘴，也不知道他这十多个小时的路途，过地烦不烦......后来帅哥和我说，他习惯了，每次回家路上都是这样，不过他也愿意把自己美丽的家乡介绍给天南海北的朋友们。
身后坐的是对老两口，和我一样来自北京，家住在东城。他们年轻时在西北干过三线，因而九寨之旅的碧水青山唤起了他们迷失已久的记忆，一路上洋洋洒洒地慷慨抒怀。阿姨说话总是饱蘸激情的，让我觉得像在念诗，她说他们老两口走这条路，就是想看看灾区的状况，这点倒是和我不谋而合。
这里还是先交代个时间吧，这趟九寨之旅是在2009年5月里，对，是十几年前的旅行了。也就在那趟旅行前一年的5月12日，四川中西部发生了以阿坝州映秀镇为震中的，里氏8.0级的汶川大地震。那场造成6.9万人罹难的大地震，是新中国建国以来，迫害强度最高、波及范围最广、灾害损失最重、救灾难度最大一次地震。
那次地震的地震带主要分布在从成都都江堰到阿坝州汶川、茂县、北川一线，而其中都江堰到茂县一段也正在成都到九寨沟的成九西环线上。尽管当时，由于地震所造成的都汶高速和213国道部分道路损害还未全部修复，交通极为不便，要走十几个小时，但我还是任性的选择了，坐大巴，走西环，去漳扎。
因为我想去看看，大地震刚刚过去后的河山。
02
从成都到九寨沟所在的漳扎镇有450多公里，陆路有两条通道，一条经绵阳、江油、平武到漳扎的被称为东环线；另一条经汶川、茂县、松潘，过川主寺到漳扎的是西环线。两条路在距离上大体相当，但大家都说东环线要更安全一些，而西环线上的风光更是绮丽。
当然，最终我选择了成九西环线。
车子出成都，走成灌高速到都江堰，然后转上了不久前刚刚抢通的都汶高速。出都江堰，进青城山，这段高速将原有的213国道截弯取直，因而隧道频频，光明和黑暗出人意料地交替着，快速得让人感到眩晕。
在这些隧道中，最为宏伟的莫过于总长度为7349米的龙溪隧道了。对于这条隧道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在过去的一年中，曾无数次地关注过它，在汶川地震的报道中经常看到“打通龙溪隧道，就是打通通往灾区的生命线”，也只有走过那条漫长的隧道，或才能体会到这口号中，近乎史诗般的悲情。
出龙溪隧道，都汶高速便与波涛汹涌的岷江不期而遇了，在其后的大部分旅程中，我们将与它一道相伴而行。而过了岷江大桥，映秀镇就到了。
突然看到映秀收费站的大牌子时，车上惊起一片叹息，“啊，映秀到了”......“你瞧，映秀，映秀”……对，映秀到了……一年前的以前，大概少有中国人知道映秀镇在哪里；而一年前的以后，大概少有中国人不知道映秀镇在哪里......唉，这样的一年，竟因为这里，让我们改变许多。
过了拥堵的映秀收费站，我们所谓的高速旅程其实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行程里，公路与湍急而浑浊岷江并肩而行，这是老的都汶高速，从映秀到汶川的一段，老高速和213国道合并通行的。
我问身边的帅哥，原来的213国道在哪里，帅哥扬扬他有着羌人气质的下巴，冲江对岸努努嘴说，“就在那里”。“那里曾经有条路吗”？这让我有些疑惑，因为从这里隔江望过去，那里似乎断断续续的是有条路，我原来以为那不过是一条条山间的小道。帅哥肯定的说，那里就是原来213国道，和我们脚下的高速一样，从映秀通往汶川。只因为2008年5月12日那可怕一刻过后，龙门山山体突然垮塌，213国道大部竟被掩埋，以至于今天，我们都不敢相信那里曾经有过一条路。
帅哥指着对岸连绵的山和我说，那些山原本都是绿色的，是一整片一整片连绵的绿。如今，那一整片一整片的绿色，已经被坍塌的山体破碎得面目全非。坍塌过的地方，裸露出山体原本的灰褐色，就像一座座采石场，只是那山体的破坏面更大，许多大型的破坏面从山顶一直贯穿着延伸到山脚下的江面。
在这些巨大的破坏面上，隔江的那条公路确是显得单薄了些，就像是铅笔划出的一道细线，被一块粗心的大橡皮，轻易地擦拭成了一段一段的。我说得或许简单，但这简单中是蕴藏着骇人的凶暴的，是会让走在同样路上的人们感到分外的惊怖的。试想在这一时间里，同样的灾难发生，我们会逃往哪里？我想除了祈祷，我们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在自然的面前，一人的命运，轻如衰草。
03
从汶川到茂县，那条路就像一个巨大的工地，我们走在路上，不时会看到江堰边的塌方，档在路上的巨石，以及被震得布满裂痕的房屋和只剩下一半的断桥，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工程车，一身尘土的筑路工人，和一座座正在建设中的楼房和桥梁。
你无法预知前方，随时会发生占路拦道，或错车拥堵，但你能够相信的是，这条路，你脚下的这条路，它在延续着，艰难地延续着，顽强地延续着……面对如此的艰险，或才能真正体会到如此延续的宝贵。
快近中午时，我们赶到汶川过后的南新镇。大家下车在那里吃午饭，由于闹肚子的原因，我一路上滴水未进，至于午饭吗？也就在车上吃了点苏打饼干算是打发了。趁大家进餐的时候，我捂着肚子到镇上闲逛。小镇子不大，很是宁静，只不时有大型的工程车辆通过，搞得路上总是暴土扬长的。
五月份，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街面上有许多山民，就把小桌横在路边，将不同个头樱桃展示给路人。那些小东西应还算是没有出山吧，但价钱已然不菲，只是经不住那晶莹剔透、郁郁彤彤的诱惑，我也捏起了一个尝尝，肉质厚实，滋味甘甜。
这时，同同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和妈妈已经上了从咸阳飞往九黄的飞机。他问我到哪里了，我说在汶川，那五岁的小孩迟疑了一下，而后怯怯地问，那里不是在地震吗？我笑着说，“地震已经过去了，这里没事了，这里的樱桃可甜了，我买一些给你们尝尝呦”。
汶川的樱桃确是甘甜的，这也是一路走过汶川，一路领略残垣断壁、河山破碎的悲戚之后，所品尝到的一粒，滋味饱满的甘甜。
《九寨纪行》全集：
『云 . 游』川西纪行⑨ 路过，汶川
『云 . 游』川西纪行⑽ 一路向北
『云 . 游』九寨纪行① 世界的尽头
『云 . 游』九寨纪行② 一瞥，便是永远
『云 . 游』九寨纪事③ 从草海到镜海
『云 . 游』九寨纪行④ 从树正寨到老虎海
『云 . 游』 九寨纪行⑤ 再见，九寨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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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