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奶奶

于他们，我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在他们面前，一切语言都如此乏力。

奶奶走了60多天了，六七烧纸化故的时候，和尚的喇叭吹着，我们走着，旁边的人吵吵闹闹，有哭声，有叫声，我抬头的一瞬，看到爷爷一个人站在墙角落里偷偷抹着眼泪，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莫大的悲伤。自从奶奶生病以来，每次回家，爷爷都少了以往的笑容，以前临走总爱送我们到村口，后来就说，你们走吧，就不送你们了，我要回去陪你奶奶。

他们牵绊了一生，虽然平时爷爷总说奶奶爱打牌爱玩，少不了争执，可终究还是万分不舍的吧。不然，怎么会在奶奶走后，常常深更半夜一个人撑着小船到奶奶坟前，独自哭泣。我们找到他，他说，你奶奶眼睛不好，我怕她一个人走路晚上害怕，跟她说说话，给她照照灯，她就不怕了。瞬间流泪，心痛不已。我害怕这样的失去，因为有种无力的沧桑，我无法想象没有奶奶的日子，爷爷要怎么走下去呢。一辈子了，他也没学会做饭。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因为父母都在很远镇上的厂里上班，我便跟着爷爷奶奶，奶奶喜欢喝酒、抽烟、打牌，打牌时，爷爷每次都会在旁边唠叨，可唠叨完还是自己一个人拿着篙子撑着船下田。听长辈们提起，奶奶是临村的俏姑娘，爷爷当年刚任村干部，媒人介绍，一撮即合，只是迎亲时候，奶奶坐在轿子里，偷偷掀开帘子往前面看了一眼，顿时就伤心了，她觉得爷爷个子好矮。

奶奶烧的一手好菜，最爱吃她做的肉丸和鱼丸，小而精，因为我和堂弟堂妹们都不喜欢吃葱姜，奶奶便用水将葱姜煮一遍，将葱姜水拌进肉泥里，香味四溢。夏天最爱吃奶奶做的瓜饼，从地里摘下嫩嫩的香瓜或者黄瓜，因为那时候还没现在的搅拌机，奶奶便用小勺一勺一勺刮出来，再剁成泥，拌入面粉和鸡蛋，放入油锅，煎出来。小小的我们便围在灶台旁等着，那味道，特别清甜香脆。大概，爷爷的嘴就是这样被养的刁起来的吧。奶奶生病后，爸爸和叔叔伯伯轮流照顾，爷爷总嫌弃他们做的饭菜难吃，奶奶在一旁偷偷的笑。

爷爷奶奶都很喜欢听戏，逢年过年村里或者邻村甚至是镇上只要有搭台唱大戏的，爷爷奶奶必定要过去听，有时候甚至听到深更半夜才回来。家里也总爱放戏曲，听的多的大概就是《赵五娘》、《珍珠塔》了，咿咿呀呀的腔调成了我小时候最美妙的音乐。

奶奶不识字，所以爷爷总不放心奶奶一个人出远门，只要出门超过一天就不放心，要打电话过去问，我猜，其实他是想奶奶了吧。每次出行，都让奶奶紧跟在身旁，后来奶奶身体不好，走不快，爷爷便一直牵着她。我多希望他们可以彼此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可是，岁月无情，终究会有人先离开，丢下另一个人独自走完人生的路程。

很多时候，我总会想起，夏日的午后，爷爷奶奶和我们一群孩子，在树下乘凉，地里刚摘的西瓜，甜丝丝，门前的两颗松柏，郁郁葱葱，蝉儿在鸣叫，猫儿在脚边舔着西瓜皮，岁月静好，或许离开，一切也并不曾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