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童

搞不懂不妨碍靠拢过去,哪种情况下,都别给出一个先入为主的观感,不想尝试,也可以先旁观会儿,说不定,就能发现有趣。好奇是最好的保鲜剂,谁都年轻过,但不是谁都能年轻下去,我很想是个例外。

“好孩子”是没有童年的。那种投个币,然后两个手拍来拍去的游戏机,在我小时候还是很流行的。好朋友经常去玩,甚至下了晚自习回家,也会拐进去打几个回合,我呢,就在门外面等他,有次实在等太久了,进去叫他走,就这样进了次游戏厅。

弹溜溜球也是很火的,周末兜里揣上几颗,废硅石碾场那里一整天都有小伙伴,我很容易激动,能一把兜底时,常常手一抖反被人家吃掉。弹的玩法费时费力,咋咋呼呼的,手上能磨出茧子,远近有纠纷,争上半天都正常。有天正玩着下雨了,有个哥们说:庆,跟我走,教你个新玩法。去到废弃幼儿园,那地方又成了放喂牛草料的仓库,我们钻进灶台棚子里,盘腿坐草料上,哥们拿出一副扑克。

还有一个伙伴,三个人玩推拖拉机,三张比大小,什么同花顺,什么清一色,我全懵。那哥们手把手教我,他不晓得,我玩的最多的是小猫钓鱼,一张接一张排开,有两张相同的,就把两张牌之间的都收走,非常弱智的一种游戏。跟他们玩这种新式的,不到半下午,手里的溜溜球全输了,我就回家了。老爸几句就套出来我做了什么,挨打是肯定的,下的结论是小小年纪参加赌博活动,打一打长长记性。

再后来小伙伴教我打麻将,没学会,我想,应该不是智商的问题,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提醒我,好孩子不学这些。

这种不断强化的意识,让八零后的我很小就展现出五零后,六零后的深沉来。

在薄壁镇上学,猴子生日,跟他出去吃饭,他居然叫了瓶啤酒。好孩子不喝酒,我默念着,然后,就喝了一杯,紧接着脸就泛红。下午是孔老师的课,我那个怕啊,幸亏好哥们还是有经验的,喝醋,好,来一杯,吃桔子,好,来几个。他当时要是讲桔子皮效果更好,我肯定也吃下去。那天,我应该问了不下二十次脸还红吗。

第一次去网吧也跟他去的,开卡不会,开机不会,上机不会,网页不会打开。他给我找了个视频,我就坐那看,看完了,又不知道该干嘛,找他。好孩子,不应该去网吧,我提醒着自己。

大学里去玩,坐那种旋转轮盘,刚转动我就闭上眼,想着三五圈就会停,谁晓得,几个三五圈了都没停的意思。我睁开眼瞄一下,哎呀,不得了了,在最高处,脚朝上,那眼泪哗一下就出来了,怎么还不停啊。一圈同学,就我哭了,女同学还摆手势给下面看着的人们打招呼,我那个丢人啊。好孩子,是不去玩这种不着调的游戏的,这声音很弱,但还能隐约听见。

网上选课,去了次网吧,一同学在打CS,枪枪爆头,那个帅啊,我问人家怎么玩,也进去突突下。结果是,连着挂掉十几次,悻悻而归。好孩子,不玩游戏啊,这声音又出来了,我回了句,走开。

事实是,所有八零后玩的游戏,除了那些需要体力,类似捉迷藏,推铁环,打陀螺这样,需要跑来跑去的,别个我都没玩过。什么大话西游,什么魔兽,一下都没有碰过。我笃定,自己是从五零年代穿越过来的,是混进八零后世界里来充数的。

这样的累积,以至于周杰伦这等巨星火了十多年,我都无视,还叫板那些爱听他歌的人们,这算歌吗?那你以为什么算歌,我列举出来的,是《打靶归来》《小白杨》《军港的夜》《大海航行靠舵手》《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我爱这蓝色的海洋》《小草》《少年壮志不言愁》《北京的金山上》《东方红》。我想,对方一定是睁大眼看着他们眼前这个怪物。

大一跟同学去深圳电子厂打工,台资工厂,晚会准备节目,我代表机械加工车间长了两首歌,一首是《打靶归来》,另一首就是《东方红》,幸亏没唱《我是一个兵》,不晓得台胞听到我唱的是什么感受。

我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年纪轻轻的老古董。

大一冬天,宿舍就我一个人,俊钦把他的录音机留给我,还给我一盘磁带,刘若英的歌。夜里,插上电,按下循环播放键,随便它播,想着有点动静,能打破宿舍里只我自己的氛围,能盖过窗外呼呼的风声。哎呦,不错哦,听着蛮有味道的。好孩子的声音没出来,他肯定也在安静地听。

猴子搞了个大头贴机器,我去找他玩,音响里放着许巍的歌,他介绍说这是许巍,两个人不说话,就听着。

这是吹进我世界里来的两股新鲜的风,在我古旧斑驳的色调上点下一片一片新艳,阳光仍在在透进来,天空不再那么灰。

没什么能一下子被击碎,恐惧的不是丢弃,而是新的状态能否建立,摇摆最是难受,纠结像牛皮糖,三分是甜,七分是粘牙。接受是心甘情愿的,接触却仍是犹豫不前,不是自卑,不是不知所措,倒像是进城相亲,穿了一身西服,打了领带,脚上穿的还是布鞋,背着的还是斜挎军包,适应别人的同时也想彰显下自己,结果不伦不类。

外甥跟我讲老铁666,我笑了,回了那么几次666,臊的慌,又换成,不错,可以,很好。给他下了微信读书,过阵子看他的书单,什么暗黑系类,什么玄幻系列,他能一目十行的看。他的开心是不是就跟我小时候看美少女战士,看奥特曼,看黑猫警长,舒克贝塔,狮子王,一个感觉。额,很遗憾,我这个好孩子没看过海贼王。

还有多少是以前没试过的?染一头黄毛,留一头长发,梳个二八分,穿破洞牛仔裤。染发可能不再现实了,二八分也不会出现的,现在的牛仔裤全是破洞的,这算不算跟上脚步了?我觉得我像八零后了,不过是十年前的八零后,我开始听周杰伦的歌了,《稻香》,《青花瓷》。要说还想尝试的,迪厅算不算?酒吧算不算?哪天谁带我去嗨一回,哈哈。

TFBOY被我们拿谐音开玩笑,搞不懂小屁孩们怎么就喜欢这样式的,还有很多音乐,唧唧咋咋,年轻人听的到底是什么呢?这些哪个能经典永流传呢?哎呀,我曾经是多有不屑啊。给外甥听刘若英的歌,结论是这慢吞吞的节奏有什么好听的。放他的歌给我听,我说这吵吵闹闹又快言快语的有什么内涵?

错过的那些闹,追赶不上的当下新潮,我笑呵呵地补着课,那时是年纪轻轻的老古董,现在愿做一个步履蹒跚的老顽童,这算不算轮回?以前,是从过去来到现在,人未老,心已老。现在,是从未来回到现在,人已老,心未老。

譬如今天,我就听了几首华晨宇的歌。

零零后的小伙们,大叔我来了,求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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