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参与《故事》专题三：你的奇幻世界主题之二虚相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情感
（一）
王路是个声优控，在这个物质横流、快节奏的现代，电台之声是他心灵的栖息之所。
早晨听是充电，下班听是舒缓情绪，被上司骂、被同事排挤，主播温柔的声音成了他的慰藉，抚平他内心的郁闷，排解他的愁苦。
他最喜欢的是一档叫《早安，打工人》的电台，这档节目只在每天周一到周六早上八点档播出，为了能听到，他每天都会提早半小时出门。
要说钟爱的原因的话，是因为在众多主播中，就她的声音最独特。
像山里的泉水，叮咚作响；又像小学时音乐课上敲的三角钟，清脆优美。
王路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就像茫茫人海中的一瞥，完全记住了这个人的面容，只不过他记住的是对方的声音。
王路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它时的场景，那天去上班的路上发生车祸，导致堵车，闲来无聊他打开了电台，恰好正在播放《早安，打工人》，听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成了这档节目的忠实听众，除了特殊情况都会准时守候。
有时王路希望上班的路能够长一点，那样他就能多听听她的声音；有时他又希望这个主播能早点上班，他也不介意每天早点去公司，对他来说，听过她的节目后，他一整天都能精神满满。
“各位收音机前的观众朋友，早上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有些人看天天如一日，做同样的事，面对同样的面孔，只感到枯燥乏味；而有些人则看每一天都不同，即便面对日复一日的环境与人际关系，也能谱写出精彩……”
王路觉得电台主播在说他，因为他就是这样的情况。
虽然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网络公司里工作，也爬到了组长的位置，但是公司发展到了瓶颈期，今年的收入与去年持平，员工们也到了倦怠期，很少出新的创意。
老板天天苦着张脸，嘴角时时长疮，枸杞茶常常备着。
他明白原地踏步其实就是退步，更别说每天回到家与妻子的相顾无言，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极少有深入交流的机会。
她不懂他工作上的艰苦，同样的他也没法体会到她生活上的烦琐，他俩不是没有坐下来聊过，但聊不到一块儿去，妻子抱怨多，他提一下意见却反遭她的控诉，不欢而散后两个人的交流自然而然就少了很多。
每天重复着两点一线，面对同样的面孔，做着差不多的事，整个人仿佛不停旋转的陀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可他又不敢停下来，害怕一旦停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每天都在无助和无聊中周而复始地度过，偏偏想要找到发泄的窗口都没有，直到在世界的喧闹中听到了她的声音。
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嗓音，好似情人的手，在他枯萎的心房上轻轻拂过，所过之处即刻有翠绿的嫩芽从泥土里接连不断地冒出来，让他于这片灰色的世界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
“如果电台前的您觉得生活无聊，不如换种眼光看待，您也可以给我来信，告诉我您的烦恼，馨月很愿意倾听您的心声，成为您的听众哦。”
“您可以加我们的公众号，将您的心声编辑成文字发给我们，我们会抽取五位幸运观众与他连线……”
（二）
车子停到了公司办公楼下的停车位上，从公文包里摸出手机，王路想也没想就打开微信，点击那个一直以来他很想点开又迟迟没有动作的公众号。
只要将他的心声编辑成文字发送过去，就有机会被连线。
“连线”二字如同被打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并且不断地放大。
王路觉得他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那个情窦初开的自己，在面对暗恋的心仪女孩时不知所措。
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编辑好信息后反复查看了那段文字，确保没有差错了才发送给后台，然后很快的，他就收到后台的回信。
「谢谢您的来信，若您的信息被抽中，我们会在48小时内联系您，请保持手机畅通。」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僵硬的后背靠在椅背里，让肩膀得以舒展。
这样就够了，哪怕没有被选中，他也无憾。
也许是有了不一样的经历，有了对明天的期待，这一整天下来，王路的工作效率比平时高了不少，不但组员们感受的出来他的好心情，而且连老板骂他时他都能虚心接受，脸上瞧不出一丁点的不服气来。
下班回到家，望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明明是待了三年的居所，却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真是……不可思议。他这样想。
“回来了，今天的晚餐是红烧鲈鱼和肉饼蒸蛋。”妻子周舟穿一身米色的居家服站在玄关口，接过他手里的包，“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先洗澡吧。”他说，脱掉脚上的皮鞋换上妻子给他准备的舒适棉拖。
客厅里弥漫着菜肴的香味，那是他最爱的鲈鱼，周舟一向知道他的喜好，做什么都能做到他的心里，她是他的贤内助，是他朋友眼里的二十四孝好妻子，带她出去聚会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俩是大学校友，他比她高一届，彼时的她是校园著名的播音主持，加上她靓丽的外表，追她的人不计其数。而他是学生会的宣传委员，他和当时的副主席赵志刚一同追求她，那个副主席长得高大威猛，办事能力强又是校篮球队队长，各方面都比他出色，她却选择了他。
他还记得在他们毕业那天，赵志刚喝得醉醺醺地跟他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周舟，如果她过得不好，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她抢回去的。
当时他信誓旦旦回复，即便只剩下一块钱，他也会把这一块钱给周舟，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如今，面包有了，爱护以及呵护他也从没有落下，可是这感情，在日常的柴米油盐中渐渐冷却下来。
周舟是个很好的妻子，即便如此，他的心却依然有逐渐偏离轨迹的迹象。
（三）
这一夜，王路睡得格外的香甜，许久没有做梦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除了他再没有其他物件。
风声送来了甜美的声音，他认得这把嗓音，双脚如同被什么驱使似的，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声音的来源跑去。
前方似乎有灯光，微弱却足够指引着他的前往，那声音似乎也愈发得近了。
他越往前走，就越能感到他躁动的心跳。
人影出现在光芒中间，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声音的主人。
“你是……”他继续往前走，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人影身上，总觉得对方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仿佛他们好久之前就认识了那样。
他为自己有这样荒唐的想法而震惊不已，突然他踩了一空，身体直直坠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啊——”他惊叫出声，睁眼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后背的布料早已被汗水湿透，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不舒服。
还好……还好。
今天是周日，他不用去公司上班，转头看向床头柜的闹钟，八点二十分，距离《早安，打工人》这档节目的开播还有十分钟。
妻子早已不在卧室，身边的位置都凉了，她一向是起来最早的那个，忙着给他做早餐和便当。而昨天他特地交代她今天可以出去玩放松心情，只是他没想到她会离开得这么早。
躲进室内卫生间，王路掏出耳线连上手机，边听节目边等待节目组的来电。
“接下来，我们即将连线其中一位幸运观众……”
听着主播如清泉般的声音，王路觉得他的心跳加快，浑身的血液都上涌，哪怕是在这冰冷的卫生间里，他都感到很热。
其实到现在，他对那位主播都认知甚少，只知道她姓周，嗓音很温柔，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喂？先生，请问您还在吗？”
电话里传来馨月主播的询问声，那么的温柔而有礼貌。王路一愣，反应过来还在通话中，结结巴巴地开口，“在的在的，不、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没事，我们继续之前的问题吧……”
五六分钟的问答时间，却让王路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般那么久远，他疲软地坐在马桶上，整个人就跟参加了百米赛跑似的，心跳快得不行。
然而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他终于跟他恋慕已久的主播大人连上线，还谈话了，哪怕只是在电话里，他也心满意足。
等等，他刚刚想什么来着？恋慕？！
他……恋慕她？恋慕一个素未谋面，只听过声音的人？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蓦地慌乱了起来，王路怔愣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只觉得自己被当头一棒。
（四）
当欲念冲破枷锁，再多的理智都无法将它拉回。
王路切身体会到这一点，出轨二字在脑海里形成后，他觉得他无法再平静地面对他的妻子了。
晚饭时心不在焉，睡觉时辗转反侧，看似平常不过的生活下，只有他知道夜深人静时，他的心会多么的躁动不安。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那份非分之想后，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再打开那个电台了，而是转了其他频道来收听，有时候不经意滑到他也会立刻将它调成别的。
同时他也向老板主动申请加班，这一反常举动令他工作上的对头刘黔川都大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时地调侃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是不是夫妻关系不合。
夫妻关系不合几个字落进他耳里，如同一把锉刀，狠狠地扎在他心上，鲜血淋漓。
他从没想过离婚，哪怕他跟周舟的激情不复以往，但他也不得不去承认，他多么希望在平淡的生活中，能有波澜起伏，激情四射。
“老公，今天晚饭回来吃吗？”妻子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王路呼吸一滞，抬头望了眼桌上的挂历，低声开口：“对不起，老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我没法回来，乖，等我手里的任务完成我就好好陪陪你。”
“可是……”欲言又止后是短暂的沉默，伴着周舟充满疲惫的叹息，她说了句“知道了”才挂掉电话。
妻子是察觉到什么了吧，挂掉电话后，王路这样想。
也是，那么心思细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异样呢？可妻子向来尊重他的决定，从不会主动追问什么，而是等他自己愿意时跟她倾诉，她这样的行为在以前的时候他会觉得她不够贴心，不够关怀他，而此刻，他却万分感激她的界限感。
与此同时的，心里滋生的阴暗在不知不觉中疯长，几天不听《早安，打工人》，他都觉得好几次在现实中都能听到馨月主播的声音。
他觉得他疯魔了，越是想要逃离，越逃脱不掉，心里好似有声音对他说，只是精神出轨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甚至即使他现在听了其他频道的节目，也会下意识地跟馨月主播去比较。
一个人的行动尚且能自我控制，他的思想却怎么也控制不了。
上班的路上想，工作时想，甚至回家面对周舟时，他的耳边都会响起那抹嗓音。
“王路！你给我冷静下来！”公司楼层的公共厕所，王路双手撑着洗手台，盯着不断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自来水上，“不要慌，现在掐灭还来得及，不要再去想了。”
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他下班后就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的红色玫瑰花，又买了妻子最爱吃的板栗饼，回去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也的确是惊喜，周舟那不敢置信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而这天晚上，王路亦是格外卖力证明他对妻子的爱，长久以来的亲密感的缺失，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索求着她，不知餍足般极尽所能地去感受她。
周舟在他怀里轻颤，眼尾泛着红晕，面对他的热情高涨好几次疑惑的话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渐渐地，王路又觉得他好像听到了馨月主播的声音，娇媚而酥骨，如同她此刻就在他身下那般。他浑身一个激灵，罪恶感席卷而来，令他深深地厌恶自己。
“怎么了？”极致的快感没有预想中的来临，周舟睁开眼，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问道。
王路低着头，大口大口喘息，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滚落，他说了句“没事”，翻身躺在她侧边。
心跳逐渐转为正常频率，听到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对妻子进行事后的温存。
身边的床位凹陷下去，良久，他于黑暗中听到妻子的话，她说——
“老公，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五）
王路觉得他思想里住着两个自己，一黑一白，一正一邪。
一个想要拼尽全力坚守现在的家，另一个按耐不住想去追求更多的刺激。
他会在无人时问自己，为什么对出轨会那么地在意，明明知道不应该、不可以，可是越是想要去禁止的事，就越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潘多拉魔盒还没被打开，就在他眼睛能见的地方，并且无处不在，只要他一个意念，它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而打开魔盒的钥匙就在他手里，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打开它。
每一天，他如同处在理性和欲望的撕扯当中，两股力量的碰撞一度影响了他在工作上的进程，进而被老板责骂的次数愈发多起来。
事业上的失意以及生活的不顺遂让他不知不觉就会发脾气，整个人也逐渐情绪化，明明他不想被牵着鼻子走，明明他想和周舟好好谈谈，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因他的懦弱而被堵了回去。
他害怕看到周舟对他失望的眼神，害怕她因此而离开他。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更多了解馨月主播的心。
他告诉自己，只是听听而已，只是给心灵一个安歇之所而已，当个听众又不犯法，何况他仍然是他。
悲催的打工者、家庭的守护者、妻子的坚实港湾。
临近年末大关，公司更显忙碌，加班加点成了常态，《早安，打工人》成了他浮躁背后的镇定剂。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新年将近，在这年味越来越浓郁的日子，对来年有什么愿望呢？对未来的自己又有什么期许？欢迎您的来稿哦～”
望着外面大搞促销的店铺，有那么一瞬，王路陷入了迷茫。
这一夜，王路又做了个梦，他梦见之前梦到的那个人影，只是不同的是，对方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静静地站在光圈中，似乎在等着他过去。
他在原处犹豫不决，理智告诉他不过去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欲望却诱惑他说，就一次而已，下不为例。
理智与欲望的交战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两条腿已经往前迈出去了。
二十米……十五米……九米……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是你吗？”他颤抖着嘴唇问。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王路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一张与妻子一模一样的脸。
（六）
晚餐的时候，王路跟妻子面对面坐着吃饭。
周舟偶尔会给他夹菜，却不会在餐桌上过多交谈，这跟她的家教有关。
所以，王路好几次想要说话最终都被他自己给堵住了，他想或者等晚点再建议她吧。
吃过晚饭，他自告奋勇去刷碗，周舟对这般积极的他表示惊讶，却也依旧把碗筷交由他去洗。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着，王路盯着那片水花，想起周舟在大学里是有名的播音员，想起他被她吸引，也是听了她的声音才对她有印象的。
他是个脸盲，只要长相不那么过分，他都不会去介意。
同学说他有怪癖，他也欣然接受，因为他的确跟其他的男生不同。
而且他对御姐系的声音情有独钟，在他20周岁生日时，他跟周舟提了要求，请她用御姐的口吻骂他一顿。
而周舟虽然无法认同他的想法，却也依旧满足了他的要求，毕竟他是寿星，他最大。
他还记得她说过，毕业之后要去电台当主播的。那么从什么时候起，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呢？
原来让她放弃梦想的是他啊，婚后第二年，他因为公司太过忙碌，不想回家看到空荡荡的房间请求她花更多时间照顾他，那个时候，妻子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离职。
她热爱她的工作，却为了满足他的需要，暂时先放下自己。
他笑了出来，三分自嘲七分无奈——如果……他是说如果，让周舟再次回到她擅长的领域，回到她的主播界，也许，他的心也会收回来的吧。
可是曾经立下豪言壮志说养她的人是他，如今他却邀请她回去，换位思考一下他会怎么想？何况他自己也过不了面子这一关。
一旦周舟问起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又该怎么回答？
而且他也明白，让妻子回到她的领域并不是他的真心，而是他想要逃避现实的一种鸵鸟心态，以其一代替另一。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已经无法阻止他的思想和心了，每次夜深人静，他都要接受来自道德和理智的鞭笞和拷问，他很怕有一天他会因为控制不住而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并且他那细腻的妻子不可能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只是她等着他主动而已。
偏偏这种事他又如何能主动？
“老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主持人很像以前的你？”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他趁着妻子给他拿水果的空隙小心翼翼地试探。
“有吗？”周舟递水果的动作一顿，看向屏幕里穿礼服的主持人。
王路点点头，很认真地接话，“嗯，讲话温温柔柔的，口齿清晰、语速恰到好处，不过我觉得还是以前的你厉害。”
周舟笑得腼腆，“你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我怎么能跟上春晚的大佬比？人家那是王者，我顶多就是个青铜。”
“不啊，在我眼里，你就是说最出色的，”他话语一顿，缓缓开口，“你有想过要回去吗？毕竟那是你曾经的梦，如今我事业步入正轨，你也不用以我为中心了，完全可以去追逐你想要的。”
“我并不是其他意思，如果你想在家里我也非常乐意，你看我养你一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不过我会担心你在家会不会无聊，所以……”他边说边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心里却如鼓捣。他想他的这番话应该足够滴水不漏的。
“谢谢老公，有你这句话我就足够了。”
王路一愣，面对周舟的回复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七）
如果馨月主播就是妻子的话该有多好……从睡梦中惊醒的王路这样想。
是的，这次他又做梦了，不再是一个身影，而是两个。
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并且都在等着他的样子。
他知道那两人是谁，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难过，才懊悔。
还没等他在梦里作出决定，他就用意识强迫自己醒过来了，醒来之后却只觉内心彷惶和难受。
倘若妻子是馨月主播，那么他就不用忍受出轨的煎熬，更不用每天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中苟且了。
“唉……”冗长的叹息声从他嘴里逸出，好似这一刻他老了好几岁。
一阵盈盈蓝光在黑暗中乍然亮起，那是妻子的手机。王路觉着新奇，这么晚了会是谁给妻子发信息，便投去一瞥。
「元宵节自然是要吃甜汤圆了……」
「北方元宵节是吃饺子的，芥菜猪肉、韭菜鸡蛋……」
「南方的元宵节可不是只有芝麻汤圆哦，鲜肉汤圆了解一下～」
一条接着一条关于“元宵节”的信息在手机里刷了屏，王路想起前天《早安，打工人》就在征集有关元宵节吃什么的话题。
他心头一跳，压下心中的冲动和疑惑再次闭上了眼。
年初五，周舟和往常一样准点起床，即便在放假当天，他告诉她不用为了给他准备早餐而早起，她却依然坚持这么做。
等妻子离开卧室，他迅速起身，披着外套站在门的背后。周舟的脚步声远了又近了，近了又转回远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感到两条腿动的发麻时，他听到了关门声。
声音来自书房，客厅的门是铜制的，开关时会发出金属摩擦的吱嘎声，所以妻子绝不是出门，这样一排除，那就只剩客房和书房了。
王路趿拉着拖鞋开门出去，怀着忐忑对心情靠近书房。隔着一扇门，他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声音。
字正腔圆，收放自如，而那嗓音，是他无比熟悉又常常令他动容的温柔。
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在数字八处，而分钟指到了数字六上面——那是《早安，打工人》开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