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三喜欢喝酒,但从来不醉酒,酒喝的正好,晚风也正好,所以他哼着小曲,慢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奇怪的是,他已经走了四条街了,却没见到一个巡逻的弟兄。陈小三笑了笑,他们一定是去小赌坊捞银子去了,顺便再去那伊香院喝上几杯。
"这帮小兔崽子,去喝酒也不叫上我"。
陈小三走着走着,就看到从门缝中伸出的一条手,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女人的手,手指纤细,白嫩。那手正在冲着他招手,陈小三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确定那只手是在冲自己招手,便笑着走了过去。
本来他打算敲门的,不经过主人的同意,那叫私闯民宅,他身为捕快更不能不守规矩。但他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那只手拉进屋。
一进屋,他就被人按在了软绵绵的床上。他能感觉到那起伏饱满坚挺的胸脯紧紧压住了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第一次跟女人这么接近,他能闻到那幽兰的体香,能感受得到那脸贴脸呼出的甜美气息,以及那柔发在脸上划过时心里痒痒的难受。
他吸了一口气,定神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要告你袭击公门之人了"。
"难道你就一点不动心?",甜美的声音嗤笑问道。
"你不点灯,我怎么知道此时压在我身上的不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女人呢?奥不,也有可能是个十分丑陋的女人,要不然怎么连灯都不敢点呢,一定是为了遮丑吧?"。
陈小三顿觉身上的压力没了,灯亮了起来。灯光下,身披青色纱巾,双手托腮,媚眼如丝,嘴脸带着调皮的笑,看着陈小三。
陈小三第一次被看的不禁得脸红了起来,这女子有着深深地吸引力,来自蔚蓝深海的吸引力。她那独特的眼神如魅狐一般,让他深深不能自拔。
青衣女子伸手勾了勾,示意他走过来。陈小三着魔一般,从床上慢慢站了起来,丢了魂似的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青衣女子冲他笑了笑,"这才对嘛,做个听话的好孩子才能有糖吃",女子青衫微微下落,漏出白皙的脖颈,诱人的锁骨,如雪的肌肤以及起伏的胸脯。
陈小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看到他痴呆的神情,女子又笑了笑,"现在你是不是肯听我的话了?"。
陈小三点了点头。
"那好,我问一个,你回答一个,可不能骗我啊"。
陈小三又点了点头。
"我美么?"。
"美"。
女子笑了笑。
"三日后,是不是会有一辆囚车被押解到此?"。
陈小三点了点头,表示她说的对。
"囚犯是不是会押解到这里的牢房?"。
"是的"。
"那么,你有没有牢房的钥匙?"。
"有"。
"那你肯不肯带我去看看?"。
"肯"。
"对,这才听话",青衣女子走上前,坐在了陈小三的腿上,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陈小三呼吸开始加速,变得急促。
陈小三走出房间时已经三更时分,他整整在房间中呆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他在干嘛呢?
他的内心是波动的,这是迄今为止最令人心动的女人,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但他走出房子时,心情却是平静的,平静的无半点波澜。
因为他想起了她,她明媚的笑以及她蔚蓝色的眼神,他的心情一下就平静下来。
现在他只是好奇,囚车上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人?迄今为止至少有两波人物为了他现身,现身在这个边陲小镇中。可是他不去想,因为他知道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所帮助。其实走一步看一步并非目光短浅,临场应变才是智者所为。虽然他怎么看都不像智者,但智者的行为有时却和傻子无二,所以他又笑了起来。
他嘴角抹着笑,走到了街角处一户人家。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从门庭的破旧程度来看有些年头。门框和门都经过了许多修补,连门前的石阶都裂开了好几处。
看到石阶,他就想起,小时候,两小无猜,在门前肆意玩耍,一个笑,一个追。有时时光带走的不只是年纪,还有那颗年幼的心。
他走上了石阶,轻轻叩了叩门。
从屋内响起匆忙起身和回应声,"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和这个宅院一样普通的女人。这个女人并不漂亮,甚至连中等都谈不上,是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但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这种魅力就像是跪在庙前虔诚膜拜的佛陀一样。它就静静的在那里,一动不动。它不会去讨好你,不会五光十色,也没有国色天香,有的只是斑驳脱落的残缺和饱含众生的笑。她最好看的就数她那会说话的眼睛,那眼睛是年轻的,漂亮的,虔诚的,善良的。
"今天怎么这么晚?",女子边插门栓,边问道。
等她回过头,陈小三才笑着道,"最近镇子有些不太平,所以就多巡逻了几条街"。
"奥,那你巡逻时可要小心点",女子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打不过我还是跑得过的",陈小三走进房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你喝酒了?",女子嗅了嗅问道。
"喝了点,县老爷摆宴,不能屈了他的面子"。
"那你吃饱了没?"。
"你这么一说,巡街巡的还真有点饿",陈小三摸了摸直打咕噜的肚子笑着说道。
"你先洗把脸,我去给你盛饭",女子说完转身走进厨房。
陈小三舒服的躺在硬板床上,看了看房顶和四壁,虽然显得破旧不堪,但被她收拾布置的还算温馨。在外拼搏忙碌,最希望有一个归处,一张躺着就能睡着的床,一个准备饭菜的人。不一定要辉煌宫殿,不一定要高床暖枕,不一定要倾国倾城。只要有这么一个地方,一个心灵搁浅和疗伤的地方就可以。
菜是青菜,主食窝窝头,粥也是稀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正常到三餐似乎从未改变过。
菜是香的,窝窝头也是香的,粥也是香的,这种味道也是从未改变过的。
陈小三闻着香喷喷的饭菜,之前在福运楼吃的山珍海味都索然无味了,顿时觉得腹中空空如也。他吃饭和做事一样,迅速,快捷,干净,有效。
吃完饭,摆正了碗筷,他抬头看了看正在缝补衣服的她。
一双羊脂玉般的手穿梭在旧衣服上,偶尔抬头询问他白天的工作,明眸间时而传来温暖的关怀。
他坐得近了点,拉住她的手。她手上还包着白色布片,那是缝补时被针扎破的地方。他心疼了起来,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多挣点银两,或许就能换个更大一点的房子,甚至还可以再雇佣一两个仆人,帮他们缝补洗刷,更甚者可以直接换掉这些破旧的衣服。但在这边陲的小镇上,收入是微薄的,住房也是微薄的,吃穿用的也都是微薄的。恰好够他们日常的吃穿,甚至连打酒都不舍得。
但她还是会从每个月上交的银两中取出一些为他打城南老烧。虽然相对于其他的酒铺贵了点,但味道却是他们中最好的,在酒上她从来不愿将就他。也只有那天,他才能吃到粉蒸鸡,喝到热的城南老烧。
这相比以前可差的远了,他以前吃过最好的肉,喝过最好的酒,玩过最好的头牌姑娘。可是在遇到她以后,所有的习惯都改了,改的不再是他了,甚至连名字都换了,也许他以前不叫陈小三,也许在江湖中也有个响当当的名字,让人提起来就竖大拇指。但他现在已经忘了,完全忘了,记不起自己原来的名字,别人叫他陈小三,他也就把这个当做自己的名字。
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现在他是一个捕快,一个无名的捕快。无名也就是不出名的意思,也就是说在捕快这个行业没有人知道他。但他在这个镇子中还算出名。那大概是归功于他帮过刘大爷搬运大米,帮过许大娘赶过鹅,帮过李家寡妇修葺过房子,甚至帮过孕妇接生。
一个人总会遇到那个肯为它改变的人或事,所以你永远不必着急,你生命中所要遇见的都会如期而来。倘若它还没有到,那么只能说明你准备的不够,你还不足以遇见它。
女人笑了笑,"没事,都习惯了"。
陈小三也笑了笑,搂过她,摸了摸她的肩膀。
此时,月光打了下来,透过窗户打在他们的身上,非常的宁静,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
"当当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陈小三,陈小三"。
听到敲门声和喊叫声,陈小三忙站了起来,开了门。
是衙门的许大头,额,大头只是别人给他取得绰号,但他的头确实大,比平常人大出一半!
"怎么了,大头,三更半夜的,什么急事?",陈小三看了看气喘吁吁的许大头问道。
"出事了,县老爷急招",许大头平复一下说道。
"到底什么事?"。
"不,不知道,去县衙就知道了"。
陈小三回头看了看伫立在门口的她,冲她笑了笑。
"没事,都是例行公事,估计县老爷又小题大做了,我去去就来"。
然而她脸上的愁容,并没有因为他的笑而淡去。她只能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小心点。
陈小三踩着碎裂的月光,满腹心事的向衙门走去。
看许大头的脸色和行事,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会有什么事情大半夜的惊动衙门呢?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的小镇子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