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儿子送进“十七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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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第N次和儿子因为手机爆发激烈争吵后,玉茹下了狠心,她决定放假时把儿子送到那个著名的网戒中心去。

儿子再反对再挣扎,毕竟只是个孩子,做不得主,寒假的时候,还是被母亲押送着走进网戒中心那间最最著名的“十七号室”。

网戒中心挺人性化,允许家长陪戒,这也说明,人家非常自信,采用的方法正大光明,不怕你检举揭发。

但玉茹还是有些担心,她向医生申请是否可以先观摩别人的治疗过程。

孩子们像一串蚂蚱排队进入治疗室,家长们坐立不安,在楼下等。

“妈——妈——”

一个凄厉的声音突然响彻长空,家长们被吓得一哆嗦,四下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从“十七号室”闭紧的窗口不断传来这样的哭叫声,声音带着挣扎与绝望,伴着敲击金属的声音,听得让人心疼。

观摩结束后,玉茹发现从从治疗室出来的儿子与之前明显不同,进去时,他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浑身上下都透着“我不在乎“,现在,眼神呆滞,举止木讷,魂游天外。

听老师讲解时,玉茹见他不专心去拉他胳膊,孩子竟被吓得一激灵。

母子住下的第一个晚上,半夜,玉茹感觉床前有人。

有个人站在她头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妈妈,咱们回家吧。我再也不上网不玩游戏了。

闭着眼睛,玉茹咬紧嘴唇,使劲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也想带孩子走啊,可是,那么多人都说,这是全国治疗网瘾最有效果的地方。他们说,自家孩子在家掌掴父母,从这里出去后知道抱着母亲哭;还有的孩子,来这里之前,除了手机,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治疗完,大人让干啥就干啥,特别听话。

儿子每天晚上半夜——其他时间他不敢,这里实行军事化管理,虽然允许父母陪伴,但平时不允许交流,如果被别人发现他和妈妈说话,而且是要回家,会被严惩——孩子苦苦哀求玉茹带他回家,有一次,他甚至跪倒在母亲床前,泣不成声,玉茹狠着心不答应,她必须看到成果。

她在心里说:宝贝啊,再坚持几天,坚持几天,我们就成功了。


02

从网戒中心回来的儿子,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刚满十二岁,正是叛逆的年龄。以前,大人无论让他干什么,他都要反着来,哪怕让他上厕所,为和大人作对,他都宁愿憋着;现在呢,你话音刚落,他已经行动了,只是言行举止,怎么看怎么像木偶。

家里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每个夜晚,儿子学习,玉茹在旁边陪伴、监督,安安静静,异常温馨,至少表面上是。

玉茹觉得钱没有白花。

有几次,玉茹故意把手机留在桌上,试探儿子,她回来时,手机的位置没有任何变动,甚至有时候学习需要,她把手机递到儿子手上,儿子的反应就像见了鬼,他会马上把头拧到一边,两手拧着,连声说“拿走,拿走!”

好像玉茹递给他的不是手机,而是一把刀、一把剑。

玉茹隐隐有些担忧,这种担忧在家长访谈时被进一步证实了。

老师说,儿子很聪明,但最近在校的表现与以前大相径庭。

以前上课爱和前后桌说话,现在,从进教室到放学,除非必要,其他时间就一直在座位上坐着,不是趴着睡觉就是看着某处发呆。

“娃眼神都发瓷(陕西话,呆滞的意思),怎么说呢,好像丢了魂。”老师说得很委婉,“这个年龄的孩子叛逆、敏感,你还是好好和他谈谈,免得小问题积成大问题,悔之莫及啊。”

谈,怎么谈?

从网戒中心回来,儿子和玉茹说的话总共超不过十句,每句不超过五个字,“嗯”“行”“知道了。”

玉茹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的注意力向外引,看电影、观风景、看画展、交朋友,他也去,不拒绝、不交流、不反应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思来想去,玉茹带儿子来到专业的心理诊所咨询,背过孩子,心理师拿着孩子的检测结果告诉玉茹:这个孩子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必须马上开始干预治疗,若放任自流,后果不堪设想。

走到楼下,孩子对玉茹说了最长的一句话:妈妈,你把我当成神经病了吗?

儿子脸上在笑,玉茹心里在哭。


03

玉茹黔驴技穷,求助家人。

公婆说,反正我们家没有因为学习逼死过人的事!我就这一个孙子!

丈夫说,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孩子焦虑,是你在焦虑。

你怕他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人生不成功,让你没面子。

然后,你又把这种焦虑情绪以唠叨、指责、和别人比较的方式传递给他,于是,他也焦虑,再然后,你俩就吵吵吵,恶性循环。

玉茹,你想想看,每一次的你的唠叨、指责,是不是都是说他不如别人,你的焦虑和担心里有多少是真正为了孩子啊?

玉茹辩解,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将来走得更顺畅吗?

丈夫说,玉茹,咱们心平气和把这个问题好好捋捋,咱孩子本来也不傻,你不是说过在同类生中,他拿个中等没问题吗?那么,他已经PK掉了一半的同龄人。

因为生理和心理的不同,大多数男孩子,学习发力在后面,等他开窍了、想通了,知道学了,成绩会突飞猛进的,你要有耐心,千万不能心急。

那他啥时候能开窍,能想通,能知道学?玉茹问。

谈话无果而终。

但这次谈话给了玉茹一个启发: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孩子画画不错,实在不行,可以走艺术生,以他目前的成绩,在艺术类里肯定能拔尖,反正,多一条腿走路总不会错。

玉茹和丈夫商定,无论学习任务多重,也要想办法让他把画画坚持下来。

她打算,以后都不再逼迫孩子了,只要盯着他成绩不往下出溜就行。

当然,这些话,玉茹没和孩子讲,她怕孩子知道有后路后从此不再努力。


04

以前,为阻断孩子的网瘾,玉茹离家前,会拔掉电视卡,电脑、手机一律随身带走,公婆的是老人机,上不成网。

现在,她开始有意地把手机留在家里,她想换回以前那个能跑能跳能说能笑能吼能叫的活泼孩子。

如果这世上最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都对他没有了吸引力,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留恋呢——玉茹后怕。

丈夫带她出门散心,一路上,玉茹都在叨叨:该回去了吧,万一他只发呆,不知道写作业怎么办?

孩子最近状态非常不好,咱们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万一他钻牛角尖,怎么办?

老公说,告诉你一件事,出门前我把电脑打开了,还播了一段电影,摁的暂定键。

你怎么这样?如果孩子看见跑去看电影不写字怎么办?话一出口,玉茹就醒悟到丈夫的用意,那不是正是她现在盼望出现的情景吗,她有点明白丈夫的想法。

一进门,丈夫就看电脑,进度条仍在他出门前的位置,丈夫对着玉茹,叹气摇头;玉茹伸手摸摸主板,热的,两口子面面相觑,一阵苦笑。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得指责孩子偷偷玩电脑了,他们为终于有样东西能重新唤起孩子的兴趣而感到庆幸。

就这样,慢慢的,儿子愿意和人交流了,虽然还只是短句子,但这种情况也令人欣喜,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家人的神经终于能稍稍放松了些。


05

有天晚上,孩子写作业,玉茹坐在一旁捣鼓手机,她一会“唉”一声,吸引了孩子的注意,他伸脖子看了几次,但没像以前那样开口就问。

玉茹说,宝贝,你作业写完了没有,能不能帮妈妈一个忙?

啥忙?

妈妈单位有个阿姨的孩子参加编程游戏比赛,让妈妈帮忙体验体验写几条意见,妈妈弄了半天还是一点不明白,要不,你帮我一下吧。

那——我试试。

那天,儿子完成作业的时间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

到底是个孩子,不一会儿,就被游戏牢牢吸引住了,他手指如飞,嘴上也不停,“这儿有个bug……这儿要是这样做更好……还有这一块,要加个环节……”

儿子边说,玉茹边记,第二天把整理的意见交给同事。

同事当时就微信发给指导老师,下班前,她叫住玉茹,说老师说的:能提出这些意见的孩子很厉害,非常有编程天赋,要不要加入他们的战队。

儿子听到玉茹的转述时,先是愣了片刻,然后低头拨弄手指,这是他心里有纠结时的习惯性动作。

玉茹知道,他想去,又怕以后被自己骂。

宝贝啊,你要明白,爸爸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只要能保证学习成绩不下降,你想去妈妈就给你掏钱。

那,编程要动电脑和手机的——儿子呐呐地说,期盼的小眼神一眨不眨盯着玉茹。

妈妈以前控制你上网玩手机,是怕你没有自制力沉迷其中,毁了自己的前程,经过这一段时间,妈妈发现,你已经有了一定的自控能力,你也在拼命努力,妈妈相信你,一定能合理安排好学习和编程课程,妈妈也希望你能多学一门技能啊!

儿子想了想,又想了想,说“我试试”。


06

第一次上完编程课回来,儿子非常兴奋。一路上都在给玉茹讲“我们老师可厉害了,是全国比赛第三名!”“**同学也超厉害的,都参加过两次比赛了!”“但是,老师说了,我会超过他们!哈哈!”

看着兴致勃勃的儿子,玉茹红了眼圈。

这世上所有的父母,无一不为孩子操碎了心。

孩子安静,她们担心是不是病了。

孩子闹,她们担心太顽皮在外面要吃亏。

孩子学习好,她们担心自己给不了孩子更好的条件,耽误了他。

孩子沉迷上网,她们怕以后自己在孩子前面离开,他靠什么养家糊口。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父母所有的担心,都紧紧围绕着一个中心——让孩子变得更好。

儿子一天天恢复了精神后,找了个合适的机会,玉茹对他说出了一直以来自己心底所有的焦虑、担心、害怕的根源。

孩子的眼睛一直看着别处,但玉茹知道,这一次,他是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


正如丈夫所说,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个体。

所谓的教育方法、育儿宝典、“只要做好这几点,孩子一定”怎么怎么样的干货文,都是作者根据自己的经验,或道听途说撰写出的片面之词。

而且,即使真的有方法,在不同的孩子身上,效果也大不一样。

我们都是第一次当人家父母,经验和方法,只能借鉴,千万不能照搬。

生命是一场修行。

每个孩子都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上天派他们来弥补我们的缺陷,改正我们的过失,让我们变得更完美。

如纪伯伦所说:

我们可以变成他们,但不要企图将他们变成我们,因为生命只能前进,不能倒退;

父母是弓,孩子是弓上射出的箭,让我们尽力将弯度饱满,以使他们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但我们永远不必担心,因为孩子们,比我们想象的,

更爱那飞驰的箭,和那坚稳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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