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明天吗?

下午六点整。

高高耸立的烟囱不断向铺满晚霞的天空输送瘴烟。

我和若即站在楼顶望着不断被瘴烟感染的西方。

"你见过明天吗?",若即突然缓缓地冒出一句话,他转过头来凝视着我。

我顿了顿,看了看他又看向西方,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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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Ⅰ  相遇

第一次遇到若即的时候,是在六个月前,也是下午六点整,那天的晚霞和今天一样晕美,他喝醉了酒,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上这个楼顶。

这个楼顶是这个城市离西面最近的视野明朗的高处,是赏日的好地方,可忙碌的生活让人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静下来享受生活。

那时我刚失业,心情一度差到极致,甚至想过就在这座城市结束我的此生。我站在楼顶的角落,看着这高耸的大厦,只觉得心底阵阵抽搐。城市太过繁华,迷茫的人总容易想家。

若即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跑上来,他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我,完全不顾我的眼光,颤抖着用手指指着西方,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不是,都不是……"。说着,眼睛胀的通红,双手掩盖着面庞。他又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下了头。时间似乎在这一刻为他停止了转动。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慢慢地忘记了轻生的念头。西面的太阳彻底地沉了下去,天空变得黯淡,若即突然冒出一句话,"你见过明天吗?"。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明天吗?"。我笑了笑,冷不哼一句,"可我差点就没有明天了。"

我和若即就这样相识了,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在这个平凡的时刻。

"你知道吗,我见过明天,那里的天空一片黑寂,没有人类,没有城市,只有不停转动的旋风……",若即哽咽着,泪珠从他脸颊滑下渗进钢筋凝土里。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只觉得他是个杞人忧天的人,可能和我一样,在这个城市,孤单的也失去了自我。

                  Ⅱ 若即,你来自哪里呀

"若即,你来自哪里呀?",夜晚我和若即待在我的出租屋里,出租屋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台电视机和一个小炉子。彼时,我靠在床边弱弱的问了一句,若即站在房间唯一的窗口前,双眼失神望着远方,他的瞳孔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空洞。

"听说这里有一种可以治我的病的药,我就来了。"若即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话。

"是呀,你的确需要治疗。"我心情不悦的斗气说。

我把若即带回了我的出租屋,那时他悲愤的晕了过去,出于良心道德我把他带了回来。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他身无分文,最值钱的也只有他那张精致的脸蛋。他醒来时是凌晨四点,他说他不属于这里,他属于明天,而且他的心一直抽搭抽搭的疼。

"你叫什么呀?"我问他。

"世间万物若即若离,漂浮不定,你叫我若即吧!"

"若即,这名字真怪,既然你不愿说真名,那就算了,可是住宿费还是要交的哦。"我调侃他。我已经失业了,也的确没有那么多余的钱来养另外一个人。

"你觉得生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他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认为这需要思考吗,肯定是钱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我不屑的说。

"可是生命都没有了,钱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想和你争这些,我只是一个俗人,我只知道我现在没有钱我就活不下去。"我瞪了他一眼,翻身上了床准备补觉。

朦胧中,我听见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呢喃,说着一些我听不懂话,却又那么的似曾相识。

"我来的那个地方,也有一个你呀,他要我来找你,他说你会告诉我我来自哪里。可是呀,他再也回不来了,我看着那座城市,那片霞光将他吞没,我却无能为力,可是那是明天啊……"

                Ⅲ    另一个若即

我醒来时是下午一点,扫了一眼房间,若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收拾了下准备出去买点吃的然后再出去找工作。

正准备开门,楼梯间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吧嗒吧嗒很有节奏。太阳把它的光芒投射到门把上,我刚碰到门把就觉得格外的热,发现今天的太阳格外的耀眼,就好像是最后一次用尽全力来闪耀。

脚步声在我前方停住了,紧接着是匆忙的敲门声,我试探着问,“谁啊!”。

“是我,若即。”声音很年轻,若即的声音更苍老一些。

“可是我不认识什么若即。”

“哥哥你忘记了吗,三个月前我们还一起吃过麻辣烫呢……”,门外的声音不急不慌。

他说到这里我才想起,三个月前我刚来到这座大城市,遇见他的那天在晚上,因为我成功应聘且职位不低,所以就在这座城市四处转悠,在天桥那里遇到了四处筹钱的若即。

若即是一名环保公益者,可他却刚下飞机就被偷了钱包和手机,只能请求路人实施点钱回酒店。这种事情大多数人是不会相信的,而我因为心情极好且旁边有一位美女,为了展现我的同情心给了他一百元,并且邀请他和我一起去吃新开张的店子,当然连同美女一起。只是可惜,我的眼里只有美女那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好吧,你等下。”我慢慢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昨晚完全不同的脸,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刚刚说你叫若即,是吗?”。

他一把推开我,走进我的房间,“是呀,我叫若即”。他一脸真诚的看着我,十分笃定。

好吧,我得承认这个世界真小,重名的我两天就遇到了两个。我心里默默地想着。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问他。

他突然一脸慎重地对着我,“其实是有人要我来找你的。今天早上我在跑步时有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大叔拦住了我,他告诉了我你的地址,并且希望我推荐给你一份工作。我也很奇怪他怎么知道我认识你甚至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觉得这是我欠你的,迟早都是要还你的,便来找你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迷惑地问他。

“他说完就走了,还要我转告你一句话,来日再见。”他望着我说。

真是一个古怪的人物,还真的是若即若离啊,不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知道吗,那个人也叫若即哦!”我告诉他。

“是吗,那就很有意思了。”年轻的若即邪魅一笑。

                Ⅳ  时间刚刚好

年轻的若即介绍给我的工作是一项环保保密研究,主要研究瘴烟对大气的影响,他们只需要我转交数据及查找资料,余下的研究却不准我靠近,并且还签下了生死协议。

我在这里工作了五个月,却仍然不知道他们主要是研究什么,连材料、研究者、研究结果都打听不到一点的消息。为了保密的实施,我们都是住在研究所,我的出租房也停止了租住。

一天晚上我提前从研究所回公房,这间公房一共有四个人住,可现在只有我提前回来了。

我打开房间的灯,发现床上躺了一个人,脸上有一道疤痕。我警惕地问他,“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就不记得我了,我是若即,喝醉酒的若即。”他微微一笑。

“你去哪里了?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我急切地问他。

“我当初不是和你说过吗,来日再见,现在,时间刚刚好。”若即和当初宛若两人。

“时间刚刚好是什么意思?”,我一脸迷茫。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我来这里是需要你的帮助。”

“你有什么目的?”

“我知道你现在的工作,我需要你帮我……拿到一份数据。”

“什么数据?”

“另一个若即的结果数据,在他的桌上。”

“哪里有摄像头,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去,而且我已经签了协议了。”

“协议什么的我可以帮你搞定,明天也会有人临时需要你代替工作,你会有机会进去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放弃我现在美好的生活……”

“你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美好吗?难道在这里工作五个月你就没有发现一些什么吗?”若即忽的站起来,对着我吼。

我懵的愣住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若即又说:“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你知道什么是明天吗,那就去看看明天吧!我在你以前的出租屋等你。”说完,若即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的,他说的没错,我工作了五个月,就算再没有接触什么数据,也总归会发现一些端倪。这个公司表面是研究瘴烟对大气污染的要素及其解决办法,可实际却在用所得到的数据结果卖给同盟公司,制造一场惊为人天的天气变化。

而我,却假装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更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想,若即,应该会告诉我的吧。

                    Ⅴ  我回来了

第二天,正如若即所说,我顶替了别人的工作,获得了进入办公室的机会,也如愿的拿到了他想要的数据。

回到出租屋时,全公司的人已经在暗地里偷偷找我了,若即却不见了踪影。我躺在阔别已久的小床上,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是呀,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像有人安排好的一样。

下午一点,若即没来。

下午三点,若即没来。

下午五点,若即还没有来。

我坐不住了,这段时间,不止若即没来,就连公司也没有人找到这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跑了出去,来到了第一次和若即见面的地方。

我的眼前,有两个若即,准确来说,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可是他们除了面貌不一样,身体是完全一致的。

我的出现,让他们慌了。脸上有疤痕的若即略带愤怒地问我:“我不是要你在出租屋里等着吗?”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问他。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处理。”若即说完看向年轻的若即。“我要的东西都有了,还是很感谢你的配合。”

年轻的若即酸了酸鼻子,走上前抱住了若即。西方的太阳光闪到了我的眼,不,那不是太阳光,那是刀柄!

“不要,若即……”。我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亮,昏了过去。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楼台上,若即面对着西方。我走向他旁边,很想问他发生了什么,脱口却是“你怎么回来了?”。若即看着我,眼睛一闭,一滴泪滑下来,抱住我说:“是呀,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

若即身后的城市一片废墟,钢片四处飞溅,天空与旋风相链接。“这是今天吗?”我呢喃道。

若即没有回答我,他全身靠在我身上,透出凉意,脸色发白,我抱紧他,没有再问什么。

下午六点整,我四周的钢片自动停落,天空恢复了平静,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时候。“这是最好的结局,我相信。”我低喃道,眼里噙慢了泪水。

                Ⅵ  好久不见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手机铃声响起,是老板的上班通知,看到短信的那一刻,我才确定我之前是在做梦。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便去上班了。

下午六点整,我凭着记忆来到那个屋顶,站在角落,天空,霞光,瘴烟,一切都一样。

“好久不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知道,那是若即。

若即走到我旁边,没等我回答继续说:“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我是若即,他也是若即。我们都在为这座城市奋斗着,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明天。你见过明天吗?”

我笑笑点点头,“见过,在不久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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