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怨归深处情难疚（2）

“你在说什么傻话？”柯夫人轻轻地用藤条敲了敲绾颜的背，语气中却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嫁入柯家，成为柯家的女人是我们的荣幸。你是柯家的女儿，便要从了这命。”

最后的最后，绾颜还是妥协了。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她，她只能妥协。若是如今退婚，不仅仅是她，整个柯家都会因为她蒙受流言蜚语。

“娘，让翠儿服侍我吧。”

绾颜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便在被放出宗祠之后就恢复如常了。这样的风波在柯家很快就被平息，人人都道六小姐那一日是梦魇着了，还请了许多巫师大夫来看病。

绾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与翠儿朝夕相处。

大概她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赢得金山的心，让金山连自己这样一位大家小姐都舍得拒绝。

不过是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罢了，绾颜看着眼前战战兢兢偷瞄自己的翠儿，心头不屑一顾。

长得也普普通通，性格看起来更是小里小气的，为什么金山宁可娶这样一个丫头也不愿意带自己走呢？

“你就是翠儿？你和金山订了婚约是吗？”

翠儿被管事选中来伺候绾颜的时候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人宠爱夸赞的六小姐为什么会在闹腾了一场之后独独挑了她来伺候。

如今乍然听到这个问题，她便懂了，是因为金山。

低眉顺眼地跪在绾颜的面前，翠儿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是，儿时的婚约，如今我们父母都过世了，也……当不得真。”

她被卖进柯府多年了，也在少爷小姐的身边伺候过。

和她一同被卖来神都的小姐妹很是羡慕她，因为柯府的风气比起其他府邸要好许多，下人的生活自然也要舒心许多。

可是再好这也是一座大宅院，院中住着的是有权有钱的人。有权有钱，自然就有见不得光的勾心斗角。

对于如何才能在这样的勾心斗角里安然度日，翠儿学得很快。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说让主子不舒心的话。

果然，听了翠儿这话，绾颜便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她挥了挥手让翠儿起来，而后似乎是恍然大悟般地嘟囔着：“我就说嘛，金山一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约定才会这般的。”

夤夜，伺候着绾颜睡了之后，翠儿便独自一人点着灯笼寻到了马房。

金山也还没有睡，那匹汗血宝马似乎吃坏了什么东西，拉了一整日的肚子，他正照看着呢。

似是没有想到翠儿回来，从厨房讨了些剩馒头正在大快朵颐的金山见着翠儿差点儿呛着。

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把馒头丢进了马槽，而后擦了擦嘴，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傻笑：“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还乱跑！”

每每见着金山的时候，他都是穿了新衣裳，告诉翠儿柯家待他不薄的。骤然见着他烂了洞还露着脚趾的破布鞋和一声补丁又打补丁的破布阑珊，翠儿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金山哥，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放弃乡下那么一大块田地来找我呢？”

被翠儿看穿，金山只是挠了挠头，却仍旧傻笑着故作没听见她问的话。

见她一直瞅着自己的鞋，露出来的脚趾尴尬地往回缩了缩：“这只是我刷马的时候穿的，干活穿的那么好不就浪费了吗？”

替翠儿拿过手上的灯笼，金山迎着翠儿进了马棚旁的小屋，在屋里快要熄了的煤炉中都添了几块煤，而后将一旁的茶壶放在煤炉上，使劲地扇着炉中的火想要它烧得旺些。

翠儿看着他忙里忙外的样子，也是拿着他床上放着的一件还未补完的衣服就随手补了起来：“金山哥，别忙了。明儿你就离开柯府吧，回乡下去等我，等我攒够了钱，就给自己赎身。”

听着翠儿这么说，金山几乎是大惊失色地跳到了翠儿的旁边蹲下不知所措地看着翠儿：“我……我在这挺好的！你父母入夏就都去了，我……我得帮他们照顾你！”

叹了口气，翠儿将金山拉起来，而后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金山哥，就算是为了我们两人的将来，你也不能继续待在柯府了。”

金山并不明白翠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惊慌，眼神也有些闪躲，最后还是决定道出实话：“我……为了上神都……把地卖了……”

“什么？！”

翠儿的第一反应便是扇了金山一巴掌，他家的地是村子里最值钱的，年年收成都很高，他居然就这么卖了！

被翠儿打了的金山也不恼，他知道翠儿是为自己着急痛心。

轻轻地抚着脸颊，金山的语气更加愧疚：“路上……盘缠也被人骗走了……我若从柯家走了，就真的没地儿可去了。”

翠儿的手抬起来，金山也闭上了眼等着挨打，他知道他自己该打。

可翠儿的巴掌终究还是没忍心落下，她抱着金山的头痛哭出声：“金山哥，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直到走的时候，翠儿都没有告诉金山绾颜的事情。

她想，这也许真的就是他们的命了。如若说了，以金山的性格，还指不定会因为怕绾颜欺负自己而找绾颜理论。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的再没有能在一起的希望了。

可是翠儿低估了金山，在翠儿让他离开柯府的时候，他就明白翠儿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他虽只是个马夫，但是前些日子六小姐大闹的那么一场他也有所耳闻。

尤其是在闹完之后，她指明要让翠儿去伺候她，金山的心中就所有警觉了。

绾颜的日子又开始变得无聊，她毁掉的那些绣品，还得一件件地拿起来重新绣。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闲暇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而让她最没有想到的是，金山居然会主动来找她。

自从她再去马房，金山就总是推脱有事，要么就干脆不出现让马房的看马大爷出来应付，她已经许多天都没有见到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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