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赴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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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尔

老姜退休后便来到省城帮女儿带孩子。女儿平常比较忙，一回家又要忙孩子，所以难得有时间交流。女儿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老姜只能察言观色以推断女儿的生活状况。

老姜固执地认为每个周末外出大餐一顿，才是判断生活水准没有下降的唯一指标。只要有几个周末没有出去吃饭，老姜就开始担心女儿是不是生活拮据。女儿常常嘲笑她的这种担心，觉得是杞人忧天。自己在事业单位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也是到月就有。即便这个月花光了，下个月到时就有了。但是老姜依然秉持她的判断标准，女儿拗不过她，总是找机会一家人外出吃个饭，难得聊聊天。

但是，请老姜吃饭也是种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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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去哪吃，这是个首要问题。老姜通常说，你们定吧。每当女儿征询性地抛出一个店名，老姜会说总是去吃，没个新鲜花样了。换一个，老姜会说太拥挤嘈杂了，烦心。再换一个，老姜又说，他家菜太重口味了，不利于健康……好不容易，定了一家老姜勉强愿意去的店，接着就要着手安排出发的时间。老姜有糖尿病，需要定时定量进餐，所以不能错过饭点。根据餐馆的远近，掐好出门的时间。

其次，吃什么，这是第二个问题。到了餐馆后，就要开始点菜。咨询老姜意见，老姜只说了一点：点一些家里做不出来的菜。这又让人犯难了，我们平常去的餐馆都是以家常菜为主，要点有一些新意的，家里面不常做或者做不出高水准的菜按理说也不难。可难的是，老姜号称“御厨”，一般的家常菜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即便是没做过的，吃过一回，回家立马能做出一道八九不离十的来。女儿硬着头皮，点了一些有益于老姜身体健康的，看着还算新颖的菜式。

最后，感觉如何，这是决定此次宴请是否合心的标准。菜上齐之后，老姜蜻蜓点水，每样略尝一些。放下筷子，提出看法。这道菜，看似新颖，实际上还是很容易做出来的。这道菜，还欠些火候，烧急了点。这道菜，就是多油多盐，显得比较入味，但实际上做法不健康……老姜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多吃。各样尝了也点评了之后，就开始荐菜了。这个，你可以多吃点，味道还是可以的。那个，要是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这个，你比喜欢吃，多吃点。那个，家里不常烧，可以尝尝……

该吃的吃完，该打包的打包，一顿饭差不多算圆满结束了。老姜说了：“我回去休息了，你们也逛逛去吧。”看着老姜远去的背影，女儿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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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姜退休前是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她教的语文是学校的王牌课程。退休后，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处。女儿嫌她的知识过时了，外孙更是觉得一个老太太能懂啥。想来想去，就剩厨艺尚有可用之处。无奈，任老姜变着花样做菜，一家人都是君子淡尝之味，始终没有她所期待的狼吞虎咽。老姜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断精进厨艺。如何精进？那就要走出去，遍尝美食，而后习之。这是其一。

其二，平常就没有时间和女儿好好交流，如果周末女儿一家出去玩，那就更没机会交流了。如果能一起吃个饭，大家聊一聊，吃完饭再各自活动，岂不是两全其美。

其三，老姜的女儿不喜打扮，平日穿着朴素。老姜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不知道，女儿之所以这样一是工作性质所限，而是穿衣风格如此。老姜看到街上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性，不知道女儿是舍不得打扮，还是生活拮据，又不敢多问。只能通过周末外出下馆子来试探其生活水准，虽然比较可笑，但老姜认为她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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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老姜就是我妈。以上是我的分析，我也没有问过老姜，但我自认为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个分析是到位的。你看，我们从不直白地询问对方，我们总是以对对方的了解，来试图分析和解释我们看不懂的地方，最后还认为自己是睿智的，可以直达对方心灵深处。所以，我们不是母女，还能是别的？

虽然，每次外出聚餐，饭毕，总是如释重负。每每都决定下次再也不出来吃饭了，但是到了周末还是情不自禁地张罗起来。因为我知道，这不只是一顿饭，她是妈妈的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