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下山了,橘红的阳光透过四四方方的玻璃窗直直地射到伊的桌子上。

伊掏出镜子整了整头发,理了理衣领。伊是一名会计,会计的工作做熟了也就那么回事,闲的时候能泡一杯茶聊天打嗑,忙的时候好像在数字海里打了一仗,几天里耳边都是兵荒马乱的声音,当然伊大多时候都是忙的。在公司里别人可能因为你的忙而忽视形象,走到大街上谁知道谁呢,伊不想因为打扮惹来别人的目光,不说漂亮,最起码要整洁。

“伊,下班了咋还不走啊?”对面的同事拎起包一边往外跨一边问。

“哎,这就走了。”伊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心想:都想早点回家。呵,我怎么就是个怪人,一点也不想呢。

从公司慢慢走到儿子的学校正好六点钟。学校大半的学生已经走了,儿子正和班主任站在校门口的银杏树下等着。正是秋季,金黄的银杏叶飘飘扬扬,多美啊!可伊一点都不想走过去,这样的场景多熟悉啊,熟悉到每天晚上做梦都是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一样的表情。

“李超妈妈,你来了。今天下班好像有点迟啊?”班主任一手搭在孩子肩膀上笑呵呵地打招呼。

“今天……有点事晚了……”伊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超妈妈,今天李超又和同学打架了,你看这……”

“老师,实在给您添麻烦了。回去我一定批评他……”这样的事情遇多了,伊也有了一套应对的话语。

回去的路上李超在前面走着,伊在后面,空气就像冬天池塘快要连成一片的薄冰。自从儿子上初中后,伊和儿子的话越来越少,这个年龄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伊实在弄不懂。她也实在想不通,她和他爸也算是上过大学的文化人,怎么就教出了这个“好战分子”,成绩拿不出手,战绩倒是“彪炳史册”。

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小菜市,菜市不知道是哪年建的,低矮的棚子,昏暗的灯光,坑坑洼洼的路面,与周围的高楼大厦十分不协调。每回经过伊都觉得它会被拆掉,下一次来它还在那里大张着嘴巴,仿佛在嘲笑伊的无知。

从小菜市出来,伊的手里多了一袋蔬菜,胡萝卜、青椒、茼蒿、肉……都用小袋子套在一个大袋子了。炒米油盐样样要钱,肉也一天比一天贵……

家里的灯已经亮了。伊打开房门,孩子的爸爸李军正斜躺在沙发上,一只脚蜷着,一只脚搭在茶几上,两只眼睛盯着幽绿的手机笑得茶几都跟着抖动。

“回来啦!晚上吃什么?饿死了…”李军半仰着头向门口看去,眼光移到儿子身上,“咦,这是又打架了?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再敢打架就把你皮扒了!”

李军的身子一下直了起来,小小的茶几不再跟着抖动。李超梗了梗脖子,嘴唇嗫嚅了一下,回到自己房间把门甩得震天响。

“这一天天,一天天的,没一天安生日子。都是你给惯的!”李军脖子上的青筋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

伊木着脸钻进了厨房,开始淘米、煮菜。当锅里蒸腾的热气缓缓升起时,伊想:这日子过得真是够够的了!以前是鸡飞狗跳,锅碗瓢盆一起飞,现在倒是静了,但就像几个陌生人凑在一个屋檐下,每天唯一的集体活动就是围在一起吃顿饭。

菜一个一个地端上桌,伊招呼两个“祖宗”过来吃饭。儿子把菜里的青椒一根一根地挑到桌子上,快要堆成一座青椒山了。李军边吃边砸吧嘴,这个太老了,这个太咸了的话说了一箩筐。

吃完饭两个人碗一推,腿一挺就大迈步地走了。伊边收拾碗筷边苦笑:都是祖宗,就我一个孙子。

收拾洗漱好,已经晚上十点了。回到房间,李军已经睡了,只有惨白的月光静静地铺在木质的地板上和着李军的鼾声荡啊荡……。

伊慢慢摸索到床边背对着李军躺下,干燥的枕头下无声地汇出了一条河。

是什么让生活变成这样的呢?外面的人看起来岁月静好,但隔着那层朦胧的面纱,底下全是蚊虫叮咬般的红肿,不是很痛,但发作时痒得人恨不得抽筋剜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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