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公元3019年。小寒。
太阳黄经转到了285度。
这一天是天寒地冻,是滴水成冰。这一天同样是大雁北向,是万物隐藏。
“3132岁,活得够长了。就算现在在外太空归于尘土,也没什么遗憾了。”
小寒对自己说着,眼前的她外表依然是少女模样。与妹妹大寒交接完太空有多少个星球适合人类生存的课题报告后,她站在第19999号星球的荒漠尽头,任风沙迷眼,内心平静如水。
任务完成,终于可以回家了,流浪在外太空的这一千年,够本了。
闭上眼,回忆汹涌而来,那是一千年前的那个冬季。
那一年,她第一次去了月球背面.....
[公元2019年,四川西昌卫星发射中心]
一道光进去了那个大铁罐,在短暂的颤抖后,铁罐归于平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小寒努力地试图将眼睛睁开,却被明亮的光线刺激到重新闭上。再次睁开眼睛的瞬间,迷茫、惊讶和无奈,多种情绪一起涌来,百感交集。
她内心忍不住呐喊:我为什么会变成一颗黑不溜秋的种子呀?还是一颗马上要被送上月球的棉花种子。
那一天是2019年1月5日,中国传统二十四节气中的第23个节气,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在看似寒冷看似万物藏的季节,有帮人正在努力,他们要把生命的种子带上一个人类从来都没去过的地方。
1】初来乍到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信念,小寒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明白了几个月前的报名有了结果。在二十四节气中,她幸运在自己生日这天,被选中成了这一次跟着嫦娥四号登月的种子家族的一员。
她开始打量自己的家,以她对科幻的痴迷,她知道这个罐子穿上的“保温衣”,能经受月球表面剧烈温差的考验。罐子同时还装置了“空调系统”、光导管和水仓室。
用光导管,可以把太阳自然光导入到罐子里,帮助植物进行光合作用。罐子中还有特殊的水溶棉,种子盖在上面盖紧以后,在振动的过程当中,土和石头就不会飞出来。而且水溶棉遇水就会溶化,当注水以后,水会把水溶棉溶化,植物也会吸水,然后开始生长。
小寒一边观察,心中一边感叹:这耗费了多少科研人员的心血!同时,小寒开始去认识和她一起同行的小伙伴们,土豆种子,洋葱种子……每一颗种子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房间里的温度必须一致控制在适合种子发芽的温度。
这是一次注定载入史册的实验,无论是对中国还是世界,甚至整个人类。
小寒突然意识到责任重大。
奔月,小寒并不陌生,对于一个活了2132岁的节气美少女来说,不仅嫦娥奔月的传说耳熟能详,二十四节气家族微信群里,前几年关于玉兔,嫦娥一号,二号,三号的新闻,她也听了不少。只是这一次,小寒和其他种子们要去的是,从来没有人去过的月球背面。她有点激动又有点忐忑,期待登月那天到来。
那天清晨,一双大手将铁罐子拿了起来。小寒被惊醒了。过了一会,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小寒知道,他们已经在飞船上了,只等一声令下,种子们就会随着嫦娥四号飞向月球背面。
10,9,8,7……”火箭升空,小寒刚想喘口气,却感觉从头顶来了一股窒息感,好像有一只大手一直在按压袭击,让她喘不过气来。窒息感还没过去,嫦娥四号开始转圈,似乎在月球背面众多环形山上寻找适合的边缘着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窒息感消失了。
平稳着陆月球背面!
2】猝不及防
这是怎样一个地方?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似乎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崎岖的土坑。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小寒开始吸收养分,努力发芽,争取为祖国争光。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月球昼夜温差之大,尽管有保温衣,铁罐内的气温还是受到很大的影响。白天像身处火焰山,夜晚却像在冰窖里般的冻彻心扉。小寒在心中暗暗握拳,给自己打气,得坚持下去,我们几个身上背负着几代中国科研人员的心血。想到这里,她朝四周的小伙伴们看了看,大家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有朋友相依为命,月球背面的煎熬也变得容易克服了:白天高温时他们互相打气,努力坚持;晚上彻寒时他们抱团取暖,抖作一团;他们甚至“学会将生活的苦酒当作饮料一样慢慢品尝”。
小寒满心欢喜地期待小芽的诞生,期待着今后的开花结果,棉花,来自月球背面的棉花,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寒牌太空棉。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那一天,很热很热,最高气温已经突破了孙猴子过的火焰山的1000倍。小寒感觉自己奄奄一息,而一起登上月球背面的其他同伴,突然都没有了生机。
小寒用仅剩的一点力气不停呼唤自己的小伙伴,可她的同伴却永远不能回答她了。
小寒默默流泪。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她要一个人扛了,不会有人再陪她一起,也不会有人在最难熬的时刻鼓励她了。
活下去,这三字从来没有如此艰难。
3]深夜信号
又一个深夜,月球背面突然传来了信号。
小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定睛一看,登月车上确实有信号图文出现。
是谁?又来自哪里?
是它!那个在火星表面上的前辈机遇号!
2003年它和双胞胎姐妹“勇气号”一起,作为NASA的“火星探测器”计划的一份子踏上了征程,初始设定的工作时间,只有90天。但是机遇号一不小心,就“超长待机”了15年。尽管勇气号早已离她而去,尽管火星上沙尘暴不断,机遇号还是一个人像个战士一样孤独地坚持着,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冒险和死里逃生。
小寒一时间激动极了,当她还是个节气时,机遇号就已经是她最喜欢的偶像了,没想在月球背面如此孤独的时候能收到她的信号。
小寒怀着忐忑的心情看了看信号。
那是机遇号发来的一条留言:"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一颗种子,但希望这条信息能带给你继续努力发芽的勇气,我知道现在的你也许很孤独,就像我一开始到火星一样。但请不要放弃,给自己打气,尽自己所能帮助那些为这次实验花费无数心血甚至付出生命的朋友。当我还能接收到地球上的伙伴们发来的信息时,就知道会有一批种子来到月球背面,像我一样帮大家探索宇宙,也请带着我的遗憾继续去探索。我在火星上的旅程即将结束,但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如果你最后能回到地球,请你将这条信息告诉那些因我失联而寝食难安的朋友,我很荣幸能帮你们拍了许多照片,你们也让我在火星有了一次非凡的旅程,但我可能不能醒着在火星上继续等你们了。我快要没电啦,天也开始变黑了……"
小寒看了这条黑白的信息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既伤心又振作。伤心的是,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有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却没想到这是她的最后一条信息。但她又同时从这条信息中获得了莫大的勇气,带着偶像的遗憾和嘱托,她重新振作起来:“我是棉花种子,本身就比其他同伴更能适应高温发芽,我不惧怕高温,我一定可以发芽。”
4]那一抹绿
与高温搏斗的日子以秒计。
几天后,千千万万的秒数之后,小寒的头顶终于多出了一抹绿色。
这来之不易的小芽,随着铁罐内的摄像机传回中国后,全世界都沸腾了!哪儿都能种菜的中国人这一次在月球背面种出了第一片绿叶,包含着对未来的憧憬。在月球背面的小寒晃了晃自己头顶的那片绿芽,也笑了。
然而这抹绿色终究没能抵挡得住月球如此高的温差,三天后,元气耗尽的小寒停止了呼吸!
全世界开始为她哀悼,愿她一路走好,甚至有网友给她p上了坟墓和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中国实验室也官方宣布,虽然小寒并没有健康长大,但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的果敢和坚毅,已经符合一个合格的科学研究工作者的标准。
那一个寒夜,少有的月朗星稀。
后来,人们发现,那个晚上的外太空,在某个维度空间里,其实有两个探索者一直在回望他们的家乡……
5]流浪归途
“姐姐,该走了。”大寒说。
这一句把小寒的思绪从1000年前拉了回来。
千年未见,24家族的老幺依然保持着她冷静寡言的个性。也难怪这一次的外太空研究计划会选中大寒作为科研助手。
小寒慢慢睁开眼,两滴泪顺着脸颊滑落,看着自己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释然和骄傲,化成了一道光。
她终于可以回家,回地球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