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鱼在深夜起舞

在钢城郊外一家斑驳的敬老院里，龙逸见到了赵德财的母亲。当他穿过一排排散发着浓浓霉味的棉被走向老人们时，抬眼看到一位老人站在玻璃窗背后。老人纹丝不动，眼神犹如一口枯井。龙逸本能地告诉自己，这就是赵德财的母亲。敬老院工作人员介绍说，老人是其表妹送进来的，除了表妹，没有人来看她。她进来时，已经患海默症了，从不和大家说话，一天到晚就站在窗口朝外看。

龙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没有勇气直面老人，逃一样地离开了敬老院。路上，他给果丽发信息，希望果丽有时间代他去看看老人。他知道，这个短信发出去，意味着给了果丽一份希望。言外之意，他会回来。

展明打听到了石斜服刑的监狱，离敬老院四十分钟车程，在一个山凹凹里。监狱已经废弃，残败不堪，展明和龙逸走进去时，有村民在拆瓦片，说是弄回去做猪圈。龙逸本想多问点什么，但终没有开口。他看见滑落的瓦片丛中，有一只不知名的幼鸟（兴许是从树窝里掉下来的）被压住了，在那嘶鸣。龙逸将瓦片拨开，小鸟拖着受伤的翅膀钻到草丛中去了。

当晚，龙逸和展明喝得酩酊大醉。展明本想叫果丽，龙逸不让。龙逸是不想果丽看到他这个样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龙逸来说像梦一样。龙逸苦笑，说，自己一直不接受自己失败的人生，现在接受了。他不想干刑警，不想查下去了。

我知道这是酒话，龙逸曾无数次喝高了说自己不想干刑警，但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一如从前。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无论龙逸喝多少，我似乎总是清醒的。这一晚，我看见龙逸做了个梦。梦中，他和老梅一起回家看父母。母亲做了一桌子菜，特别是龙逸喜欢吃的红烧鱼。龙逸吃得特别开心，听父亲说了很多话。等龙逸醒来时，发现自己一脸的泪水。

翌日，龙逸回到了风城，特地回了趟家。他第一次提出想听父亲讲讲那段经历，母亲虽面露怯色，却未阻拦。父亲不知为什么，却不想提了，说，提那些干啥，都过去了。我们也不指望你啥，你能把自己过好就好，别让你妈整天为你操心。父亲说这话是，也不看他。母亲借故去厨房，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龙逸从父母那里出来，心情格外沉重。一路上，他没有开CD，头脑里一片空白。车子在寂静的山路上行进。手机铃声响了，是果丽的短信：我等你！龙逸犹豫片刻，拨通了果丽的电话：“我想听你说说话，说什么都好。”果丽说，要不，我们写信吧，像恋爱时那样。借着月光，给彼此写信。龙逸望着路的尽头，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他笑了一下，回答：嗯！

在过鬼河桥时，龙逸看到一个黑影“扑通”一声钻进了河里。龙逸心里一惊，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没有停留，甚至都不敢回头看，笔直进了白石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