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

文：鲁班石

昨天傍晚时分，我仍在绞绞脑汁地修改上午写的文章，手机突然震动，一条信息跳出，提醒是一条新的图片信息。

停下手里的工作，打开锁屏壁纸，微信对话框自动弹出，一张黑白色的老照片跃然跳入眼中。查看原图后，随着照片变得清晰，我的心被照片上似是熟悉，但又久远陌生的面孔撞击得“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我屏住呼吸，紧盯着屏幕，一张面孔一张面孔地分辨照片上的每一个人。

这张老照片上一共有七人。后排左边第二个眉清目秀的人是大哥，他现在的样子与年轻时变化不大，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后排左边第二个人是二哥，二哥略高一些，他下巴微微扬起，嘴因有些用力紧闭而微撅，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与他永不服输的性格极为相符，我也很快地认了出来。

后排右边第二个人是二堂哥，腮帮子略鼓，面带笑容，与他乐观开朗的性格极为相配，这在后来他做生意被人欠了许多材料钱要不回来，自家的日子也很艰难的情况下，他仍坚持把材料的品质做得很好相吻合。

后排右一是二堂姐，二堂姐梳着那个年代典型的革命小辫，额前贴着两缕刘海。二堂姐的眼神有点忧郁，这与她不平常的身世相吻和，也与她后来不平凡的人生走向给出了较早地预示。

前排左边第一个人是我的三哥，三哥有点像大哥，也是眉清目秀。但三哥的性格极为坚强而又有韧劲，这与他虽然身体不太健壮，但依然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实际很相配。

三哥大我六岁，我上小学和三哥上中学时在一个学校，他自然就是我从小的保护伞。事实上，从小到大，我们家我们这一代人，因人丁旺盛，男孩子又颇多，虽然日子苦点，但并没有在那个不二的年代受到过坏恶势力的欺负。

前排中间那个系着围巾，与其他六个人着装风格完全不同，紧缩着眉头，眼神也很犀利的人，就是比我只大一岁的三堂姐。后来我们长大一些了，曾在一间教室里上过课。三堂姐热心肠，待人真诚。八十年代中期，我和三堂姐在暑期的时候，一起进入到西北某地级城市有名的啤酒厂打工。

每天早上三堂姐骑自行车带我出门，傍晚时分才回家，工作就是把回收来，散放的空啤酒瓶，一个一个整齐有序装进空麻袋。活不重，但弯腰拾起一个瓶子，再弯腰把拾起的瓶子小心翼翼地装进空麻袋，一天下来要曲腿弯腰上千次，半天时间腰腿酸痛。回到家，向爹娘诉苦说腰疼的话时，娘就打趣的说，小孩子那有腰，不过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果然，早上一觉醒来，晚上还酸痛的小腰不疼了，我就信了娘说的“小孩子没有腰”的话了。

前排左边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我还没有说到的，最小的那个人不言而喻就是我了。我的身子有点向右歪，我猜大概是照相的表叔在喊：“靠近点、靠近点，往中间靠拢”时，有点小激动和小紧张的我，就把上半身有意识往中间靠，结果我的身体就歪斜了。还好，我这个刚六岁的小伙子大眼睛，浓眉毛，一脸无邪的认真样，还是比较可爱的。

这张老照片上一共有七个人，五男二女。我们家我们这一代一共是九个人，六男三女，但照片上只有七个。

我问发照片给我的三堂姐，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她告诉我是一九七九年。拍照那天是大堂姐出嫁日，从部队军转回来的表叔来喝喜酒，热心肠的表叔当时正迷恋摄影，就把我们新生的一代人招呼到一起，给我们拍下了这张照片。只可惜大堂姐正梳妆打扮，一心准备作新娘，大堂哥在宁夏当兵不在家，照片上的一代人不齐，就留下了空缺的遗憾。

原来的我的童年也照过相，只是年代久远，加上当年我还很小，这事早就在我的记忆中消失了。

以前看到下一代人的照片时，我叹自己小时候的任性，没有留下一张有自己的老照片。只记得，小时候每次照相我都极不情愿，不是嫌大人打扰了我正浓的玩兴，就是抱怨自己穿得不好看，亦或是刚哭过，就耍小性子不愿意照相，即使被大人强行拉着，也会做出捣乱的动作让他们拍不成照，还会乘大人不注意，哧溜跑开。大人拿我没有办法，再照相时就任由了。

后来上了学，我也不爱照相，直到中学毕业时，才有了与老师和同学们的合影，那个时候已经是十五岁的小伙子了，懂得了人生只是单程旅行的道理，知道了人生走过了的旅程不可能再重来，也就懂得了珍惜和曾经拥有的宝贵。

再后来，每每看到别人小时候的照片时，我都会因小时候的任性而没有好好照一次照片感到遗憾和懊悔，我多么渴望想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可却无处找回。

三堂姐突然发来的这张老照片弥补了我的遗憾，更是激起了我对那个年代往事的回忆。我这个刚满十八岁，就背井离乡，独自在外面闯荡了近三十年的游子，终于找回了对儿时的记忆。我真的没想到，我的童年里也有过一次好好照相的经历，而且，还是一张承载着我们一代人美好回忆的一张照片。

晚上，三堂姐把这张照片发到了家庭群里。只一小会儿后，平时安静时间比较多的家庭群就热烈地讨论起来了，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这张跨越了四十年的老照片太珍贵了，一定要好好保存。”

反复看着这张老片，我的眼睛一直湿润着，我的心被那个如同《平凡的世界》里熟悉的场景紧紧地揪住，我知道我太想回到那个久远的年代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回到那个物质生活贫瘠的年代，因为哪里有我再也找不回来的童年，也有我一直用心守候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