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秋雨敲打着参差的青瓦,滴答声飘散在清冷的微风中,忽远忽近。桂花洒满了院落,零星地凋落在泥泞的土壤中,雨水沾染了些许桂花的芬芳映着远处的树影,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清香,钻进行人的衣袖中,丝丝凉意顺势袭上心头。
我独自站在檐下,雨滴不断线地从檐角滑过。望着院里空荡荡的朱红木椅,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她的笑脸,那是一张纯洁无暇的脸。
她是我的邻居,年纪和我相仿,只可惜身体抱恙,患了一种罕见的病,医院嘱咐她好生静养,恰巧这一带居住环境算是比较安静,于是她便租了我隔壁的房间。
初次见面时,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棉袄,齐肩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她很漂亮,一双清澈的眼眸,笑起来脸上荡漾着两个深深的酒窝,着实令人着迷。
她是一个恬静温柔的女孩,平日里总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庭院里的朱红木椅上,并且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她搬来没多久我们就熟络了起来,因为身体原因,她很少出门走动,因此无事时我也就常陪她解闷。我们在一起时,她总是带着笑容,那份笑容像是藏在玻璃罐子里的糖果,悄悄地融化在我的心底。在她身边我总能感觉到平静,仿佛一切烦恼的事都烟消云散了。
她很乐观,从未沉浸在自己的病痛中,每次谈到自己的病况,她也总是很坦然,似乎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坚强和倔强,但越是坚强的人,内心越是柔软。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她和往常一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院里的朱红木椅上,我见她一个人发呆便刻意找了些话题与她聊。
“这么晚了一个人坐这儿想什么呢?”我试探着问她,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心事。
“快到深秋了,突然想去看看银杏,上次看银杏是好几年前了,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她叹了口气,朝我微微一笑,接着把头发向耳后拢了拢,眼里闪过些许失落。
“等你病好些了我们一起去看银杏,再过一两个月银杏叶就黄透了,那时候是最美的了。”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片金色的银杏林,泛着闪闪的金光。
“也许我等不到那时候了。”英子的脸上带着些惆怅,声音低低的。
“别说傻话,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突然这样说,我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我从未见她如此的失落。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默默地抬头望着天空。
你很喜欢银杏?”我岔开了话题,想着让她转移注意力。
“嗯,大概银杏的确是与众不同的吧,秋天也不会给人萧瑟凄凉的感觉,反倒是让我觉得充满希望,每次看到那在阳光下闪烁着的银杏,我总觉得有一种耀眼的光芒洒在心头。”
说完,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却转瞬即逝。“可惜这些银杏叶终归会枯萎,零落成泥。就像此刻的我,终究逃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罢了,但不同的是凋落的银杏叶依旧是一道绚烂的风景,这份美是永存的。”我转过头望着面前的她笑了笑,希望她能够明白我的话。
她一如既往地朝我笑了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我们接着聊了些其他的话题,她的话似乎比平时少了些。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泛白的月光洒在庭院里,远处的天边偶有几点星光闪烁。
“但愿我也能像银杏那般,成为一些人心中难以忘怀的风景,即使是短暂一瞬间,我想,逝去的也值得怀念吧。”这是那晚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这句话总是牵动着我的思绪,像一团愁云紧紧地裹住我,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
之后的几天里,我都没有见到她,或许是我刻意避开罢,我不敢去承认我对她的那份感情,我的自私告诉我,她终究不能陪我到最后。因为害怕失去,害怕触碰的温柔转瞬即逝,所以我宁愿从一开始就选择逃避。
某个上午她突然病重了,她的家人连忙送她去了医院,过了几天也不见好转。直到一天下午,她的家人到隔壁收拾她的东西时,我才知道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雨滴顺着青色的石棉瓦滑向地面,溅起一朵朵洁白的雨花,一阵清冷的微风拉回了我缥缈的思绪,空荡的朱红木椅依旧悄无声息地立在雨中, 她终究不会回来了,就像钻进泥土里的雨滴,再也不见了踪影。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趁着周末我独自去了一趟附近的银杏林。
深秋的天空总是那么深邃,温暖的阳光倾洒在金黄的银杏树上。微风轻轻吹动着挂在树上的银杏叶,它们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阳光透过银杏叶,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这些可爱的光影在我身上欢快地跳跃着。
凋落的银杏叶铺满了小路,秋风偶然卷起几片干枯的银杏叶落在行人的肩头。
我被这份景打动,正如她所说的,银杏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钟爱于银杏,因为银杏在凋落后依旧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就像她,即使逝去,却依然在我的心里刻下了永恒的美,那是一种别致的风景,温暖了我的岁月。
此刻,我终于将藏在心底的那份情感宣泄而出,那是一种纯挚的,沸腾的热流,在心中萦绕。
天空中偶有几缕流云飘向远方,银杏叶在阳光下交织出了一幅金色的画卷,她的脸浮现在画中,但又在视线中渐渐模糊。
如果她还在,我一定要告诉她:“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别致的风景,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但她再也听不到了。
赠一秋银杏叶,盼一场故人归,可惜银杏尚有来春,故人再无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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