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北周军司马贺若敦,率众一万,突袭陈国武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抵挡,引军撤退到巴陵。
30、
江陵陷落时,巴州、湘州得地全部落入北周之手,北周转交南梁江陵朝廷(皇帝萧詧)镇守。陈国太尉侯瑱等将兵逼湘州。贺若敦率步骑兵救援,乘胜深入,驻军于湘川。
九月七日,北周将领独孤盛率水军与贺若敦水陆并进。
九月十三日,陈国朝廷派仪同三司徐度将兵与侯瑱会师于巴丘。当时秋水泛溢,独孤盛、贺若敦粮援断绝,分军抄掠,以供资费。贺若敦担心侯瑱知道他粮少,于是在军营内堆起很多土堆,上面覆盖以大米,召旁边村人来,假装问他们一些事情,随即让他们离开。侯瑱听闻,以为贺若敦粮多。贺若敦又增修营垒,建造庐舍,准备长期作战,于是湘州、罗州之间,农业荒废。侯瑱等无可奈何。
之前当地土人经常驾着小船,载粟米鸡鸭送给侯瑱军。贺若敦深以为患,于是派人假扮成土人装船,伏甲士于船中。侯瑱军人望见,以为送鸡鸭粟米的船又来了,迎上来争相拿取,贺若敦伏兵冲出,将陈国士兵生擒。又,贺若敦军数次有人叛逃乘马投奔侯瑱的,贺若敦于是下令取一马,牵它上船,令船中迎上来鞭打马匹。如次反复三次,马畏船不上。然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以招侯瑱军,诈称投降。侯瑱派兵迎接,竞相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动,将陈国士兵全部杀死。此后,再有来送食物的船只或投降的士兵,侯瑱都认为他们有诈,一律拒击。
冬,十月十五日,侯瑱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独孤盛收兵登岸,筑城自保。
十月十九日,陈帝陈蒨下诏,命司空侯安都率众与侯瑱会师,共同讨伐。
31、
十一月四日,北齐主高演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高百年为太子。高百年时年五岁。
高演征召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卢叔虎,是卢柔的堂叔。皇帝高演问时务于卢叔虎,卢叔虎请讨伐北周,说:“我强彼弱,我富彼贫,实力悬殊,但是常年征战,却未能吞并他们,原因是我们没有很好地利用自己富强的优势。轻兵野战,胜负难料,这是匈奴骑兵的战法,不是万全之策。我们应该在平阳建立军事重镇,与他们的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他若闭关不出,我们就逐渐蚕食他河东土地,让他们日益穷蹙。他们如果出兵,没有十万以上兵力,不足与我们为敌。所损耗的粮食全部出自关中。而我军士兵每年轮调一次,谷食丰饶。他来求战,我们就不做反应;他若退去,我们就出兵追击。自长安以西,人烟稀少,城池相距很远,敌兵来往,实在是非常艰难,与我军相持,农业又荒废,不过三年,他们自己就残破了。”高演非常欣赏他的战略。
32、
高演亲自将兵攻击库莫奚,抵达天池,库莫奚出长城向北逃遁。高演分兵追击,缴获牛羊七万头而还。
33、
十二月十八日,陈帝陈蒨下诏:“从今年孟春到初夏,死刑犯已经自己招供的,延迟到秋冬再行刑。”
34、
十二月二十二日,北周巴陵城主尉迟宪投降,陈国派派巴州刺史侯安鼎接收镇守。
十二月二十三日,独孤盛率剩余部队从杨叶洲秘密逃遁。
35、
十二月二十九日,北齐主高演回到晋阳。
高演在宫殿前处决犯人,问王晞说:“这人应死不?”王晞说:“应死,只恨死得不是地方。臣听闻‘在街市上行刑,与众人一起唾弃他。’殿廷不是行戮之所。”高演改容道歉说:“从今天开始,当为王公改正。”
高演想要任命王晞为侍郎,王晞苦辞不受。有人劝王晞不要自己与皇帝疏远,王晞说:“我从少年时代以来,见过的权贵人物多了。少年得志,很少有不颠覆的。而且我的性格实在是疏阔缓慢,不能承担实际工作,人主私人的恩情,怎么能够依靠!万一发生变化,想退都没法退。我不是不愿做官,只是已经思考成熟了。”
华杉曰:
王晞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就是“儒缓”,书生气太重,又拖拖拉拉,在皇帝旁边指出一些问题,给点咨询意见可以,一旦承担实际工作,就不能胜任。另外,王晞还很会算账,算什么账呢,就是算自己的付出与得到,绝对不要让自己得到的,超出了自己所付出的。只要我没拿那么多,我就心安理得;一旦拿多了,恐怕就脱不了手!
36、
当初,齐显祖高洋末年,谷价腾贵。济南王高殷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在石鳖等地屯田,从此淮南军防足食。肃宗高演即位,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发督亢陂,设置屯田,一年能收稻粟数十万石,北部边境地区的粮食问题,也得到解决。又在河内设置怀义等屯田区,以供给河南军需。自此稍微减轻了运输之劳。
二年(公元561年)
1、
春,正月一日,北周改年号为保定。以大冢宰宇文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下令五府都受天官监督,事无巨细,都先行裁定,然后奏报皇帝知晓。
2、
正月三日,陈国大赦。
3、
北周主宇文邕在圜丘祭天。
4、
正月四日,北齐主高演在圜丘祭天;正月五日,在太庙祭祖。
5、
北周主宇文邕在方丘祭地;五月七日,祭祀感生帝于南郊;正月八日,在太社祭祀农神。
6、
北齐主高演派王琳前往合肥,招募楚地流民,更图进取。陈国合州刺史裴景徽,是王琳哥哥王珉的女婿,愿率私人部属为向导。高演派王琳与行台左丞卢潜将兵前往会合,王琳沉吟不决。裴景徽担心事情泄露,挺身投奔北齐。高演任命王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镇守寿阳。
7、
正月二十二日,北周主宇文邕在太庙祭祖,颁布太祖宇文泰所述六官管制。
8、
正月二十四日,北周湘州城主殷亮投降陈国,湘州平定。
侯瑱与贺若敦相持日久,侯瑱无法取胜,于是提出和解,借船送贺若敦等渡长江北返。贺若敦担心他有诈,不许,回复说:“湘州本来是我国土地,被你们侵逼;如果要我撤军,你先撤退到一百里之外。”侯瑱留空船在江岸,引兵撤退。贺若敦于是拔营北归,军士病死者十分之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郡全部平定。晋公宇文护认为贺若敦丢失国土,没有功劳,除名为平民。
9、
二月十八日黎明,北周主宇文邕在东郊迎拜太阳。
胡三省注:
夏商周三代之礼,春季黎明朝拜太阳,秋季日暮朝拜月亮。北周人慕古,所以举行这样的祭礼。
10、
北周因为小司徒韦孝宽曾经在玉壁立下功勋,于是在玉璧设立勋州,以韦孝宽为刺史。
韦孝宽有恩信,善用间谍,有些北齐人收了韦孝宽的金银财货,遥通书信,所以北齐动静,北周人都先知道。有北周主帅许盆,以所戍防的城池投降北齐,韦孝宽派间谍去取他首级,很快就斩首而还。
离石以南的生胡(任保持原始社会的匈奴人)经常出动抢掠,而居于北齐境内,不可诛讨。韦孝宽想要在险要地形筑城以防御,于是征发河西囚犯及民夫十万,甲士一百人,派开府仪同三司姚岳监督筑城。姚岳认为兵少,惧怕,不敢前往。韦孝宽说:“算下来,此城十天可以完成。城距晋州四百余里,我们第一日动工,第二天敌境内才知道。假设晋州征兵,三天才能集结完成,谋议之间,自己又拖了三天,计算他的行军时间,非两天不能赶到。我们的城防,已经足以完成了。”于是下令动工。北齐军果然进逼边境,怀疑北周有大军,停留不进。当夜,韦孝宽派人在汾水以南,挨着介山、稷山各村纵火。北齐人以为是军营,收兵自固。姚岳完成筑城而还。
华杉曰:
韦孝宽的算法不对,凭什么说北齐人会因为商量来商量去就自己耽误三天。三国之孟达降蜀,他就是认为司马懿不会那么快来,而司马懿也知道他以为自己没那么快,结果就以最快的速度杀到,斩了孟达。
北齐兵实际上也到了,只是他们担心北周有大军继后,不敢动。
这些事,还是运气。我们怕敌人,敌人也怕我们。我们不敢动,敌人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