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彩排,一切不可重来。
但是,如果洗涤灵魂,不畏困苦,依然可以重新开始。
01
小静在北方小镇遇到自己当年暗恋的老师张平后,一时感慨万千,心潮难平。
望着他那张曾让自己痴迷的俊朗的脸,各种复杂滋味涌上心头。虽然不再年轻,但却透露出一种成熟和自信的气质,依然让她怦然心动。
可是,当初年幼的无知,让他蒙受那么大的冤屈,他的人生差点毁在自己手中。如今面对功成名就的张平,这个少女时代的偶像,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尽管张平宽慰她事情已经都过去了,让她不必挂怀,而且,还邀她一起在北方小镇寻找开发项目,但她是怎么也不会愿意的。
还是离开他吧,既然二十年的牵挂和自责,等来了他的安然无恙,那么,她也多少得到了心安。
何况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实在是想回家了。
两天后,她踏上了回家的列车。二十多年了啊,如今真的是归心似箭。二十年未与家里有任何联系,是因她不忍直视这一悲剧。
多少个日夜在外的寝食难安,多少个黄昏面朝家的方向,想念母亲父亲。心里默默祈祷二老的安康。
如今终于能安心回家来看望母亲父亲,向他们诉说当年的幼稚,当年的谎言。
她想,唯有如此,才能让她的良心得到安慰。更为重要的是,她实在是想有一个温暖的家。
她兴冲冲迈上走向村子的路。但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异茫然:到处是成片成片的高楼,原先低矮的房屋不见了。
楼与楼之间道路上的浓绿的女贞,枝叶婆娑,每片树叶上跳动的阳光,仿佛在眨着眼睛:客从何处来,来找什么人?
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从小静身边掠过。她几次欲张嘴问别人,但又羞于启齿。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回家了。徘徊一阵,就来到派出所,央求片警寻家。
那片警有些奇怪地看看她,带着职业的警觉大致询问下,方弄明白情况。然后他热心地带她来到了一地方。
她在一扇铁门前伫立片刻,双手合十,屏住呼吸,闭着眼睛。片警什么时间离去的,她竟然都不知道。良久,她作了一个深呼吸,方颤抖着手敲敲那扇油漆斑驳的陈旧铁门。
铁门没有开。小静等了一会儿,又伸手敲了敲。
还是没有开。她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兆。这种焦虑促使她忍不住重重擂起门来。
就在她抬手再擂时,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她的眼睛里,是一个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睁着混沌的双眼,枯树皮一般的脸。
爸爸。小静深情的呼唤。尽管苍老,她一眼还是认出了父亲。但老人抖瑟着双手,颤巍巍地望着她,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小静上前一把拥着老人,呜咽着:爸爸,我是小静,我回来了。
啊!爸爸拥着小静,老泪纵横。你真是小静啊,我的闺女啊。这二十年你让我们想死了。你妈妈,你妈妈······ ····`
话未说完,抚着小静的双手陡地一松软,瘫倒在了地上 。
小静待去拉时,已来不及。去扶爸爸,感觉到他的体温迅速下降,一探鼻息,竟丝气全无。
爸爸因见她喜极而悲,含笑去逝了。
02
小静惊傻了。她抱着爸爸那单薄得如一捆枯麻杆的身子,脑子完全死机。直到爸爸那温热的身子渐渐变凉,她才意识到,永远失去了父亲。
她立即嚎啕痛哭,声音凄厉,屋宇颤震。忽然,她方想起什么,放下父亲的尸体,满屋打转,扯着嗓子大喊:妈妈,妈妈。
没人回答,只有四壁撞回的微弱而沉闷的回音:妈妈,妈妈。妈···· ··妈妈
小静周身冰凉,她不停地东张西望,终于,在电视机后面,她发现了妈妈的遗像!
啊!小静双膝一软,颓然跪地,发出一声尖利的、瘆人的、长长的嚎叫。如深夜的狼嗥,那声音穿透层层楼房,又折回,在小区上空回荡。
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涌来。大叔大婶们有的擦着眼泪,有的冷漠的观看着这凄惨的场景。
有一个年龄稍大的老者劝小静道:人死不能复活。你还有堂叔和堂伯。要不让人通知他们来办理后事吧。入土为安呀。
已是泪海中的小静点点头。她茫然的望着周围的这些陌生人,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无助。
堂叔堂伯来了。小静虽然还依稀有些认识,但这二位却是对她不友好。他们淡然与她打了招呼,开始筹办丧事。
整个丧事过程中,小静几乎插不上手。只是跪地陪着来吊唁的乡亲们叩头。而堂伯堂叔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这让小静心里更加凄凉。同时也更加迷惘,这堂叔堂伯怎么看着她就如陌路人一般?
直到整个丧事办完那天,小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堂伯阴沉着长长的黑脸,示意小静坐下,点上一支烟,缓缓说,你是不是小静,我们谁都不清楚。现在也没人能证明。
小静一下子懵了。我不是小静,那我是谁?
堂叔接过来说,谁知道你是谁?你把身份证拿来看看。
小静当初在北方小镇时已与修鞋的老爷爷办理了收养关系,她当时在那儿安的户口,身份证就是那儿的。
她默默把身份证递给了堂叔。他拿过来看了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是这儿的人。同名同姓的多了。小静觉得堂叔的笑有些冰冷。
堂伯语重心长地说,就算你是小静,你也不能在这儿呆。你知道不?当年你与张老师搞的那一场,弄得我们亲戚们都抬不起头。你母亲就是气死的。现在你刚回家,又把父亲气死了,还有脸在这儿呆么?
堂叔也阴了脸,说,我就不好意思讲。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吧,乡邻们听说你回来,背地里都是耻笑,说当年那个小破鞋回来了。这女人就是丧门星。尅死了母亲,又妨死了父亲。
堂伯接过来说,我已出面解释你不是小静,是小静的朋友,受小静委托来家看的。
···· ····· ·····
小静脸如死灰。她两耳嗡嗡响,堂伯与堂叔在她看来如两个鬼魅。还想争辩,堂伯摆摆手,说,闺女,你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吧。首先是你身份不明。其次,你当年的那烂事,翻出来也不好。
堂叔说,就是打官司你也不会赢的。说不定连当年的事一起翻。说不定把你当成个骗子。何况这二十年来都是我们一直在照顾他。
小静瞬间明白了。原来,猫腻在这儿。
所谓打官司无非是父亲的遗产。仅余的也就是破旧的低矮的三间瓦房。农村有个习惯,死绝的人遗产可由旁系血亲瓜分,称为吃绝户。
她无言的流着泪,嘤嘤有声。家,竟然就这样没了?她止住了哭泣。
堂伯堂叔说得不无道理。她是谁呢?没人承认她的身份。更为戳心的是,她害怕当年的那件令她铭心刻骨的事。她受不了周边人的指指戳戳。
而堂伯堂叔的嘴脸,也让她倍感寒心。原来,在财富面前,所谓亲情所谓友情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一咬牙,抬着凝满泪痕的脸,乞求望向堂伯:那我到底怎么办?
堂伯面无表情吸着烟,冰冷说道:给你三千元钱,你走吧。你不是小静,只是小静的朋友。走得越远越好。
堂叔接着说,永远不要再回来。
03
小静依然如当年离家一样,怀揣着三千元钱离开了这个让她魂牵梦绕,又伤心欲绝的小村庄。当她恍恍惚惚来到这个城市时,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毫无目的地游走着。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身边的车流和急匆匆路过的人群。
世界之大,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家。有的只是心中至今依然歉疚的那个人。高高的个子,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健美的胸肌和修长的大腿。张平的形象在她心中浮现出来。
他是她的亲人么?自在北方小镇见他后,她就对他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因为他,当年那颗纯洁的少女之心春情荡漾;因为他,她做出了一个女孩轻易能致一个男人于死命的不该做的事。
她恨自己,恨自己的无知。甚至幻想,如果现在能穿越回去,她真的是想让他非礼她。尽管他不愿意,也要死缠着他。直到他投降为止。
不知何时,她来到了江边。长江从这个城市边缘绕城而过。夏日的夕阳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铺在江面,真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一道索桥横亘江面,连接两岸。小静茫然走上去,桥身有些摇晃,她的思绪更是激荡得汹涌。捏着兜里的那三千元钱,感觉是一把冥钞。
故乡与亲人都在这把钞票上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也凝聚在这上面了。小静扶着索桥的铁缆,望向缓缓移动的夕阳 。
她的眼前,江水从遥远的地方奔来,一派义无反顾的决绝势头,挟着江风,吐着白沫,凌厉锐进。站在这么高,还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爽。
小静一刹那想到了死。跳入这洁白江水中不失为一种解脱。她到现在为止,还是处子之身。质本洁来还洁去。人间的孤寂和冷漠,她已经伤透了神,悔痛了心。
她捏了捏衣袋里的那三千元钱,咬着牙,脑子 一热,正准备纵身一跃。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人。
小静稍稍侧转脸望去,原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体态丰满的女人,穿着华贵的衣裙,肤色白晳,江风吹起她乌黑的短发,在她脖颈间旋绕。
小静听着她呐呐自语:王八蛋,王八蛋。你个王八蛋!
突然,那女人弯下腰又猛然直立起来,迎着半个夕阳歇斯底里的哀嚎,王—八—蛋!声调高亢,瘆人心肺。
小静听得心惊肉跳。竟然忘记自己准备跳江了。她盯着女人,心里想着,这估计也是一个伤透了心的可怜的女人。
一时引起了她的同病相怜之情。正想过去劝慰两句,就见那女人手抓桥索抬腿欲跨跳江。
小静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抱住了她 ,嘴里连声说道:大姐大姐,你别激动,别激动。
谁知那女人在她怀里急剧挣扎着,连连呼叫:别管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这女人力道极大,眼看快抱不住,小静拿乞求的眼光向远处的几个游人呼喊,大叔、大哥们,快来救命啊!
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嘲笑声:嗬嗬,想死呀,好呀,跳呀,往前走几步 ,前面就是蓝天白云。不跳的才是胆小鬼呢!
小静浑身的血一下子沸腾了。她愤怒地冲着嘲笑的方向,骂出了出生以来的第一句脏话:我操你*!
但是,这女人一副决绝要死的架式,小静此时是一副坚决阻止的姿式。她抱着那女人,吃力地往回拽,可女人扭动着身子,如一条扭缠的蛇。
在撕扯中,那女人脚下一步踏空,沉重的下坠力,连带抱着她的小静一起飞速下落。
此时,夕阳已没入了地平线,残留的光铺在了二人入水的地方,溅起的水花在余辉下晶莹闪烁,迅即又汇入滚滚向前的波涛之中。
04
小静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在奔跑,一只狼在后面拖着长长的舌头在追,她的衣衫在风中飘舞,而狼的灰色的毛发向后倒伏。那狼悄无声息地坚定的狂奔,离她越来越近。
而她的面前,却现出一条大河,从高处看,滔滔的河水一望无际向东流去,茫茫无涯。
她急剧回首看着那张着大嘴吐着血红舌头的狼,扭转身向人世间投出最后一瞥,纵身跃入滚滚的河水之中。但那狼却仍然不依不饶,也扑身一纵,跳下河去,张着大嘴咬住了她的脖颈···· ····`
啊!小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睁开了迷惘的双眼。
“刘医生,快看快看,终于醒了一个!“一个女人的声音。小静方看清周围一片的白。
穿着白衣的护士,医生,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那种白看着有些刺眼。小静迷缝着眼,喃喃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那个叫刘医生的此时走了过来,用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说,这是医院。你俩都昏睡近两天了。要不是江边打渔的船救了你们,恐怕这会儿你们···· ····
说完,她摇摇头,说,到底有啥想不开,俩人一起跳江啊!你们还抱得那样紧,送到医院时,掰都掰不开。
小静听着她的话,像听着一个天方夜谭。她努力搜寻残存在记忆里的片段:索桥,江水,夕阳,穿着华丽短头发的丰满的女人···· ··`
她恍然醒悟了。大姐跳江,她抱着她阻止,挣扎中,两人一同坠江。小静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位大姐呢?
护士正要回答,却惊喜地叫道,刘医生,这个也醒来了。小静顺着她走的方向看去,离她不远处,也是一张病床,床头挂着高高的输液瓶。
一头乌黑的短头散在白色的枕头上,一张苍白的脸,一双睁开的眼。
啊,大姐,你醒了,太好了,恭喜可贺。这小护士嘴真甜,她的叫声在小静听来犹如百灵鸟在歌唱。
床上的那个女人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刘医生安慰了她几句,又嘱咐那个小护士小心照料,便匆匆离去了。
几天后,当小静与那个女人出院时,见着外面的阳光分外的亮,天分外的蓝,不时有几朵大块的白云缓缓飘过。寻常觉得闷热的夏天,也感到异常的亲切、爽朗。
在医院门口,那个女人停住了脚步,她盯着穿着破旧的小静问道:你家住哪里?告诉我,回头好登门致谢。
家?小静嘴唇蠕动着,低头搓着手,禁不住眼泪盈眶。她嗫嚅着:我没有家。
啊!那女人大吃一惊。旋即她又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小静的泪水奔涌而出。她的双肩剧烈的抖动着。竟至于泣不成声。
这女人踌躇镀着步子,思索良久,走到她面前,依然冷冷对小静说:这样吧,你如果不嫌弃,就与我一同回家,帮我做家务好不好?我会开给你工钱的。
小静用脚磨蹭着地面,思索着女人的话,权衡着,判断着。反正也没有家了。北方那个小镇虽然是个家,老爷爷奶奶对她也很好,但她不愿再回去了。
女人见她犹豫,语气稍稍柔和了许多:我叫刘倩,以后你就叫我刘大姐。你不用怕,我不会亏待你的。成交?
小静咬着牙,用力点了点头。
女人在前面走,小静在后面跟,冷不丁女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静。
05
女人的家在靠近市区的地方,这里绿树环荫,鸟语花香。小静随着她走向一溜别墅群。在其中一幢停了下来。
刘倩吩咐随车带来的开锁师傅把门打开。坠江时,她俩的东西几乎全被江水冲走了。不过,小静兜里的那三千元钱还在,只是被江水泡面了。
这幢别墅约有半亩地大,白墙红顶。共有两层。院里种着一棵枣树和一棵腊梅。其余摆着好些盆花草,有栀子花、长春花、月季等。院子里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小静随着刘倩进入屋内。当中一个大客厅,中间由长短沙发围住一个金色大理石面的茶几。客厅往里有一个通道,是通向二楼的楼梯。
客厅的侧面有两扇黑红的油光锃亮的门,那应该是两间卧室。显出主人的豪华与富有。
刘倩让小静先坐下,然后进入卧室。她便拿眼仔细打量四周。一切都显得刺眼和惊心。她从小浪迹在生活的最底层,这些富丽堂皇,只有在电影里见到。她感觉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小静,你快来。卧室里传来刘倩的声音。她赶紧走过去。刘倩坐在床边,向敞开的几个衣柜的门呶呶嘴,说,自己挑吧。
小静茫然。刘倩面无表情说,你身上衣服太破旧了。这些衣服你自己挑几件合适的。记住,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利利索索的。
小静看着那些华丽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刘倩难得的笑了,说,尽管挑,这些都有些过时了,你个头与我差不多,应该合适的。说不定这些都是你的。
小静感激地望了刘倩一眼。她随便挑了几件。刘倩说,走,跟我上楼。小静现在已经习惯了刘倩莫名其妙的命令。她默不作声把挑好的衣服,放在沙发上,随她来到了二楼。
二楼依然是一个客厅,不同的是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刘倩推开了一个,小静进去时,不禁眼前一亮。
一排排高高的精巧的架子上,摆列着各式各样的女式高跟皮鞋。红色、黑色、米色、棕色五颜六色。刘倩依然对她说,捡自己可心的,自己挑几双。
小静用手摸着高跟鞋,凭她的触摸,这些都是高档女式高跟鞋。心里大为感叹,这刘倩真是一个大富豪,连高档的鞋子都存了这么多。
挑好了衣服鞋子,刘倩让小静立即换上。站在穿衣镜前,小静看着里面的那个身材苗条,长发披肩的女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再一细看,左脸上那核桃大的黑斑和右边脸上的大大小小的痘,特别扎眼。还有细密的皱纹,都让她心里一时有些阴郁起来。
刘倩却在一边左看右看,点了点头。
小静就这样留在了刘倩的家里。任务不多。主要是做早晚两餐饭。余剩时间就是做家务,买菜,打扫卫生,修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保持屋里屋外全天的干净整洁。洗衣服是用全自动洗衣机,但小静用不好,刘倩教了好几次才学会。
刘倩早上出门,晚上很久才回来吃晚饭。小静有大把的时间闲在屋里呆着。
她与刘倩相处了一个多月了,一直不明白刘倩是做什么工作的。只是每晚见她回家都是一脸的倦容。草草吃过晚饭,洗漱后就回她卧室睡了。
小静的卧室安排在二楼。床头有一部电话。夜晚有事刘倩就打电话叫她。
小静此时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她漂泊这么久,还从未享受到如此安稳而富足的生活。
只是刘倩依然对她不冷不热,交流也不多,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承诺的开工钱不再提,小静也不在意。于她来说,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知足了。她无怨无悔。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她们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06
那天早上,刘倩依然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离去了。小静收拾餐具做完厨房卫生,便来到刘倩卧室清理。一进门,她惊呆了。
刘倩的床上胡乱堆放着一捆捆百元大钞。足有十好几万。地下还飘散着一片。床头边有一些珠宝首饰,眨着亮闪闪的眼睛,夺人心魄。
小静怦然心动。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富豪的场面了。这刘倩是什么人,这么有钱?
不过,小静倒有些担心。屋里放这么多现金,还有珠宝,万一家里来了贼怎么办?一想到这儿,她赶紧跑出去把院门拿钥匙反锁住。还不放心,又用一根棍顶住了大铁门。
返身回来,把客厅门牢牢锁死。抚一抚剧烈跳动的心,镇定之后,她才来到刘倩的卧室,逐一把地下的钞票拣起来。整理成叠。轻轻放在床上那成捆的钞票中。
转过身去,检查窗子是否固定,然后拉严窗帘。带上刘倩卧室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呆。
现在,她连二楼也不敢去了,她得守在这里,盯牢这间卧室,生怕有人闯进来劫走这些东西。
到吃晚饭时,刘倩回来了。她一见小静,脸上就绽开了花儿。来,小静,看看这是什么?
刘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手里的提兜打开,拿出一个小盒子。小静蹭过来一看,上面是手机图案。
我今天专门为你买了一部手机,办了卡。刘倩笑吟吟地把盒子拆开。一部漂亮的手机呈现在小静面前。
啊!这不太好吧?小静搓着双手,眼光却始终盯着那手机。她太想拥有一部手机了。只是拥有了以后与谁联系呢?
刘倩却说,与我呀。你没有亲人,我就是。我们可保持随时随地的联系。
小静小心翼翼接过手机,心里涌动着幸福的浪花儿。吃晚饭时,刘倩难得的笑声连连,热情得让小静感到窒息。
更让她吃惊的是,刘倩让小静晚上陪她睡。说一个人睡怪闷的。一块儿卧谈不寂寞。
咦,这刘倩完全是换了一个人呐。小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刘倩遇到好事了。
晚上,刘倩兴致一直很高。她与小静聊呀聊。谈她的过去,谈她的家事。从交谈中小静得知,刘倩出身于一个 干部家庭,大学毕业后先是到一家国有企业工作。
后来与丈夫辞职下海创办企业。丈夫与他是大学同学,二人都学的工科制造专业。于是二人经反复考察,开办了一家制鞋公司。
二人当时都是铆着一股劲儿,拼命干,公司逐渐发展壮大。最高峰时资产过亿,员工四五百人。
刘倩讲到这里时,怒火万丈痛骂起来。男人真是两条腿的怪物。
怎么了?小静吃惊地问。
刘倩咬着牙一字一句蹦着,她那个丈夫后来养了个小三。养小三就养小三吧,看在外国留学女儿的份上,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谁知丈夫经不住小三的死缠烂打,背着她把公司大部分资金转到了国外,携着小三一夜之间跑到外国去了。
公司几乎破产。好在她以前在商界上人脉不错,才勉力支撑下来。但公司已江河日下,仅余二十多个员工维持生产。
不景气的业务让她焦头烂额,她那天一时想不开就准备跳江自杀。实在不想受人世间的煎熬了。
刘倩长叹了口气,你真好。还来救我。差点连带你也一块儿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小静心情沉重地听完她的故事,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原来,二楼卧室里摆放的那么多鞋子,都是样品呀。
怪不得书房里也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制鞋方面的书,还有画图案的大平台。
想想刘倩真的是不幸。世上最令人痛苦的事不是你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又失去。再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以及遭遇,小静竟有些眼泪汪汪了。
幸福的女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幸。
刘倩没有问小静的情况。因为,她不需要再问了。
今天她决定考验小静一把,故意把从银行刚贷来的十八万元钱和一些珠宝摆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虽然救过她,但是,毕竟令人不太放心。
她现在全力拯救公司,想有个稳定的后方,这个小静自从来家以后,虽然用着可心,可还是让她狐疑。
她家屋里屋外都装有摄像头,卧室里她特意装了个微型的,都能与手机联网。当她看到小静跑到出客厅到院门边时,紧张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后来的她的一系列举动,让刘倩心花怒放。这是一个品质高尚的女孩。可靠,质朴,值得拥有。
小静却全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想,刘倩对她这么好,她只能以更加的努力为她分忧解愁。
但是,她与刘倩友好和谐热烈的关系没有持续几个月,很快又降到了冰点。
07
小静发现,刘倩一段时间以来,晚上回来匆匆吃过饭就去卧室里不停打电话,而且说话口气很冲。甚至破口大骂。还伴有摔东西的声音。
小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说,小静也没法问。本来她的话就不多。不过,小静却爱上了看书。
自从与刘倩关系改善之后,她就对书房里的那些书籍产生了兴趣。在征得刘倩的同意后,她没事就泡在书房里看书。
刘倩说,这书房你就尽情用吧,反正你在家也没事,看电视也没啥意思,不如读些书呢。竟表现出大力支持的姿态。
这天夜里,小静正在着迷的看书,又听到楼下摔东西的声音。她有些害怕,悄悄下楼,却见刘倩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她一见小静下楼,就招呼她说,来,妹子,陪姐聊聊。小静很乖地坐在她身边。刘倩说,妹子,你现在好用功啊,比姐强。
小静靦腆地说,我也是没事,就在家看书。那些书还挺有意思的。
刘倩凝神望着她,问道,那些枯燥的书和图,你都能看懂?
小静兴奋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望着刘倩那有些憔悴的脸,吞吐了半天,才告诉刘倩,说她小时候双亲先后去世,她只好跟着别人学修补鞋只,有二十多年了。各式各样鞋子的构型、尺寸、用料等等简直就如印在脑子里了。这些书一看就懂。
啊!刘倩扔掉了手中的半截香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她沉思片刻,对小静说,这些天来,公司制造车间老出问题,不是鞋子做的不合格,就是用料有问题。合作方已经提出好几次严厉的交涉了。
再这样下去,公司就真的破产了。刘倩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小静沉默地看着她,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
但她说出的话让小静心惊:明天,你跟我去车间看看吧。小静疑惑问道:我能去干什么?
刘倩坚定地说,你不是修补过二十多年的鞋子么?去看看怎么制鞋也可以呀,长期憋在家里也挺难受的。
第二天,小静随着刘倩来到了她的公司。好气派呀。她心里暗暗赞叹着。
可是,一走进制鞋车间,却有些凄凉。几乎近一千平米的两个车间,只有稀稀拉拉的二十多人在干活儿,人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静心想,怪不得刘倩心急如焚,这种状态,谁都会焦躁发愁的。
刘倩说,你在这里自个儿转,我去公司会客户了。中午公司有饭,晚上一起回家。
于是,小静就天天随刘倩到公司,泡在车间里。刘倩说,你陪着我上班不孤单,又对鞋子熟悉热爱,以后就来车间吧,帮我一把。
08
小静自从那时离家,修鞋补鞋有二十多年了。这些熟悉的鞋子一旦呈现眼前,就如见到多年的老朋友,立即刺激了她大脑的兴奋点。又在书房里看了那么多天的书,理论对上了实践,简直是轻车熟路。
经过一段时间研究,一天回家吃晚饭时,她告诉刘倩,车间出问题关键在于制鞋的用料没有选好,还有其他一些问题,说得头头是道。
刘倩吃惊地瞪着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制鞋工艺流程专用术语,是小静讲出来的。
她思虑良久,便说道,这样吧,你就担任个车间副主任,好好管理怎么样?
小静愉快答应了。因为,她已深深爱上了鞋子制造工艺。小静对车间制鞋几乎着了迷。
肯吃苦,又能干,平易近人,工人们都乐意与她打交道,听从她指挥。很快,以前的问题全部得到解决,鞋子的质量和产量都上去了。
没有了投诉,订单也雪片似飞来。刘倩大喜。干脆把小静直接提拔为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
公司迅速膨胀起来。一年后达到了年产值八百万,近二百员工的规模。
但是,一件事差点让公司又几近破产。原来,公司总经理进了一批质次价高的皮子,充作优等,结果都是废品。光这次损失就达二百多万。
小静告诉刘倩,虽然总经理与刘倩有亲戚关系,但必须开除。因为,挪不开这个情面,公司根本就谈不上安全高速发展。
其实小静在忙于公司工作同时,业余时间又研读了企业管理的诸多书籍。对于企业管理已经有较为丰富的经验。
作为董事长的刘倩现在非常认可小静的能力。她踌躇一阵,终于接受了小静的建议。在挑选总经理时,小静说,我来干。皮子的采购我全部把关。
她不是想要权要财。现在哪怕不给她一分钱,只要有地方吃住,她就知足。因为,她现在太珍惜这个公司,太热爱个事业了。
担任了总经理的小静更加忙碌了,而公司的利润更加直线上升,平均月均利润就达到了五百多万元。
董事长刘倩终于恢复了生机,面容白晳,精神焕发。她与小静现在就是一对闺蜜。她在别墅附近给小静全款购了一套200平米的复式楼房。
公司股份也分给小静20%。她太喜爱这个无怨无悔无私能干的小妹子了。
有一天,二人逛街时,刘倩说,小静,做个整容吧。把脸上的那个核桃大的黑斑去掉,痘痘也清理干净。你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看这身材多苗条,凸凹有致。况且这也是业务的需要。
小静心动了。爱美之心谁没有呀。以前没钱不敢奢望,现在身家上千万了,那就整吧。她专程飞往韩国,因为刘倩说,那里整容术高。
整容归来,刘倩差点没有认出她。一个苗条,长发,鸭蛋脸,白皮肤,黑眼睛的大美女忤在她面前。
刘倩狂喜。一步上前抱紧小静,激动得竟至于流泪。
但是,二人很快又出现了分歧。
09
分岐在于制鞋皮子的库存。小静这几年如饥似渴的读书学习,又加上商界里摸爬滚打,眼光具有了前瞻性,做起事来杀伐决断,根本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可怜了。
你说她是女强人吧,但她废话不多,乍一看是个温柔的大美女,但做起事来,无不令那些商界同行们目瞪口呆。往往做出惊人之举。事后又证明她的眼光之精准。
可以说,她就是为制鞋而生的。她向刘倩提出,要加大优质皮子库存量。刘倩说,现在皮子供过于求,不愁用,为何还要加大?
小静提出了理由,她说,现在环保治理日趋严厉,以后生产皮子的厂家势必要关停一大部分。到时就会物以稀为贵涨价。
刘倩摇头,说,你这也太超前了吧?小静说,我算了一笔帐,抛开制鞋本身的利润,光是皮子以后的差价,就能赚上一半的利润。绝对是非常合算的。
刘倩还是摇头。小静不高兴了,她说,要不,库存皮子的投入用我名下的资产,赚了全部归公司,赔了算我的,如何?
刘倩一时感动得心中涌起股热流。她扔掉吸了半截的烟头,用脚狠狠碾灭,说,妹子,什么话?既然如此,就听你的,你全权负责。
以制鞋皮子的质量而论,小静认为北方小镇那儿较好。因为,她太熟悉那里了。
小镇三面是莽莽的大山,一面朝向平原,天然的各类优质兽皮出产地。而且,这里的制皮厂家特别多,质优价廉。
暮秋时分,小静带着助理小张姑娘来到了北方小镇,她修了二十多年鞋子的地方。
小镇这几年变化不是太大。而且显得比以前还有些脏,空气中飘浮着她非常熟悉的刺鼻的皮子味。
小静一下车,就直奔老爷爷老奶奶住的地方。那是她第二个家。如果说,踏入故乡的家,是有一种血缘亲情在召唤的话,那么,重返这个家,则是一种强烈的报恩心在急剧跳动。
那熟悉的房屋呈现在眼前,但出门迎接的却是陌生的面孔。原来,老爷爷与老奶奶前些年相继去世了。
小静一时悲伤难抑,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让小张姑娘置办些祭奠用品,在乡邻的引领下,来到了老爷爷老奶奶合葬的坟地。
小静跪在荒草枝蔓的坟前,一张张烧着纸钱,哀泣喃喃:二老哇,多谢当年的收留之恩。可女儿不孝,来晚了……。小静的哀泣引得小张姑娘也跪在身边,哭劝她节哀。
临离开时,小静撇给那个乡邻二万元,委托他修缮坟墓。上车时,她依依不舍回头再望一眼二老的坟地,丢下一句话:年年清明我还会回来的。
小静再次来到当年修鞋摊位,依然有人在那儿修鞋。她久久立在哪儿,感慨万千。
泪眼婆娑中,那个邋遢的小女孩蹲在老爷爷身边,凝神盯着修鞋机。那个脸上有黑斑、痘粒的丑陋的女人一脸木然在修鞋……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人世间,你还隐藏着多少苦难与欢乐呢?
正凝思默想间,一个人匆匆打她眼前掠过,那身影竟是那么熟悉。
是张平!小静脱口惊呼。
小张姑娘问:谁是张平?
小静凝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一个遥远却又永驻心间的故人。
10
张平当年来到这个小镇寻找投资项目,经多方考察,决定因地制宜,开家优质皮子加工有限公司。
头几年生意是相当火爆,可是,周边的人见状,也就一窝蜂上马,各类小厂,家庭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兴起,且他们的皮子不太注重质量,加工成本低,价位低,让张平的这个大公司立即陷入尴尬境地。
张平自认为公司皮子质量高,成色好,不肯降价,导致大量库存。
尤其是今年秋,几乎就没有什么销售量,积压了价值近六百万元皮子,资金链马上就要断裂。
银行贷款要还,工人工资要开,这段时间,忙得他焦头烂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远在美国的那个外国妻子又与别人私奔了,不知去向。
张平痛苦、失落、狂怒得就想去跳楼。
这天中午,他正在公司烦闷回着银行的催款电话,总经理兴奋地跑到办公室,告诉他,说有人愿意大批量收购皮子。张平一听,喜出望外,连连言声,快请快请。
不一会儿,来了两位女士,一个自称小张的姑娘介绍戴着太阳镜的苗条女士说,这是我们的唐经理。
张平打躬作揖双手合十,客气道,承蒙光临敝公司观光指导。那女士颔首。半天说出一句话,皮子仓库在哪儿,可否去看一看?
张平赶紧伸手作前伸状,陪笑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仓库里堆满了皮子,里面有刺鼻的味道。但那唐经理似乎有些兴奋,她仔细把一块上好的羊皮拿在手里,反复揉搓后,盯着张平问:就这些?
张平一时有些懵圈,看来,这唐经理似乎还嫌少。但他只能实话实说,点着头道:就这些。如果还需要的话,我们加班加点生产。
嗯。这样吧,如果质量可靠,这些货我全要了。
啊!张平大吃一惊。他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愣怔半天,方回过神来,拍着胸打保票,这个大可放心,我们一直是信誉第一,绝对保证质量。
那好,就这样定了。唐经理扭身向外走去。
张平与小张姑娘紧跟在后面。来到张平办公室,小张姑娘一直忙着与张平榷商合同事宜,唐经理便在一边喝着茶。
签完合同,临离开公司时,张平悄悄对唐经理说,您看,这个,这个,是不是我们表示一下?
谁知这位唐经理立即变了脸,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是回扣么?在我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词儿。
张平尴尬搓着手,连连道歉。唐经理淡淡说,不过,张董摆宴,我乐意赴宴。
张平立即笑容满面,好好。晚上白天鹅大酒店,不见不散。他与唐经理互留了手机号,唐经理交待了一句:你一人去就行。说完,便与小张姑娘开车走了。
11
唐经理是小静的化名。她那天见着张平后,着人悄悄打听了他的情况。来人向她汇报后,小静一时心潮起伏,激情难奈。分别又是几年了啊,没想到张平的状况如此糟糕。
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了。她立即决定亲自到他公司去察看情况。当她看到那些优质的皮子堆在那儿时,双眼就有些放光。
本来她打算悄悄资助他一笔巨款度过难关,又怕伤张平的自尊。这下,全部收购他库存的皮子,名正言顺,各得其所。
更为重要的是,她得知张平已经脱了单,心里涌起一种复杂情绪。
这个男人,是她一直又爱又愧又心疼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她四处奔波,吃尽了苦头,男人,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种奢侈。
如果说有的话,她心中的男人就是张平。那是初恋,并且历经岁月的磨难,他的形象愈发清晰。
况且,她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而这个张平,竟然对于她来说,有一种至亲的感觉,是她唯一的亲人似的。
当年他拒绝了她,那是他高贵的品质。可就是这高贵的品质,酿成了她二十多年的苦难,以及他现在所受的苦难。
小静下定决心要结束这种苦难。
晚上,小静只身一人来到了白天鹅大酒店。张平在订好的房间里等待多时了。他一见小静,欢喜得搓着双手,热情打着招呼。
张平问,唐经理,小张姑娘怎没来?小静淡淡说,她去办理明天的装货事宜去了。
酒菜上来,张平热情洋溢地举起杯,说,唐经理,为我们合作的愉快,干杯。
小静透过墨镜,望着张平那有些苍桑的脸,心里一阵酸疼。她的眼前闪现出当年的他:高高的个子,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晴,健美的胸肌,修长的大腿如猎豹般奔跑。
唐经理,来,干杯!张平那宽宏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就如当年她听到的那样,小静身子陡地一激凌,方从沉思从醒来。
她与他碰了一杯。
张平热情得有些阿谀地布让:唐经理,吃菜吃菜。
小静心里猛地一酸,生活的重压,让这个当年潇洒英俊自信的张平,首先因她而狼狈不堪,既而陷入困境曲意逢迎。都说诗和远方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但有时你不得不屈从于眼前生活的苟且。
不,小静咬紧嘴唇,周身血液在急速奔流。我要倾其所有,找回我当年心中那个张平,我要让他依然如猎豹一般奔跑!
小静挟了一筷菜,慢慢送入口中。张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却不吃,而是望着她。
小静看着张平依然俊朗迷人的脸,放下筷子,微微一笑,说,张董,我们聊聊天,我讲个故事好么?
张平一听大喜,连连说道:您讲您讲!
小静语气沉缓,仿佛穿越到了当年。那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呵,少女情怀,痴迷的心,如醉的梦,那样铭心刻骨,那样芳华依旧。
张平脸上的笑容在慢慢收敛,他木然地缓缓站起,呆痴般望着这个戴着墨镜后唐经理。
他看到唐经理的双肩在抖动,他听到她的语声喃喃。他看到唐经理拿出一盒心形巧克力,轻轻放在桌上,他听到唐经理柔声呼唤:来,张董,吃几块巧克力,醒醒酒吧。
张平挪动着蹭到唐经理面前,拿起那盒心型巧克力,拆开,不禁目瞪口呆:
里面躺着一封叠成心型的信!
张平的心在狂跳,周身在地震。他急速抬眼望向唐经理。不知何时她摘掉了墨镜,那双已盈满了泪水的大眼晴正凝望着他!
张平痴呆盯着这双泪眼,在那里面,仿佛看到当年的那个他!
时间好像凝固了,世界静得可怕,但俩人相拥的啜泣声却顽强地挣脱寂静的束缚,如空谷幽兰,摇曳芬芳。
… … … …
半年后,张平转让了公司,来到了小静身边。
一个月后,小静与张平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当天婚礼宴席上,刘倩竟兴奋得像个孩子,竟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