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出再见

原创： 一峰  微信公众号：墨尔本的星空  今天

年过四十以后，情绪的波动越来越平和，也许是生活趋于安逸，也许是体内激素分泌水平下降了。再加上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无论是儒家，佛家，还是道家，都认为人生哲学的至高境界，是不悲不喜。于是慢慢碰到高兴的事也不再欣喜若狂，碰到难过的事也不觉的有什么过不去，日子久了自以为是一种成熟。但唯有音乐对我是个例外，总会在不经意间，被某一首歌曲带回到某段记忆，或某个场景中，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几年前，有一个素未谋面，却聊得很好的微信朋友，她的母亲生病了，她带着母亲四处求医许愿，经常把动态发在朋友圈里。我常常看到这些动态，但从来没有问过她母亲的病情，后来有一天，突然看到她发朋友圈说妈妈去天堂一路走好，女儿会想念你的云云。我当时很难过，但我想我的难过无非是悲天悯人，和她有切肤之痛的难过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我想安慰她一下，又不知道如何表达，于是就把谭咏麟的一首歌《讲不出再见》发给了她，希望对她有所帮助。

这首歌非常有意思，歌词大意明明讲的是分离的悲伤，但副歌部分“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这一段的音乐旋律却高亢激昂，荡气回肠。谭校长的深情演绎更是充满理性豁达之情，于悲伤中催人奋进。很多古老民族的传统，他们在至亲离去的仪式上，不是消极悲伤的哭泣，而是用一些激昂悲壮的音乐歌舞互相鼓励，互相支持，表达一种对于命运不甘屈服的精神。

再见，是命运给于我们每一个人的终极安排。无论亲情，爱情，友情；无论亲人，爱人，友人；无论是一瞬间的相遇还是几十年的陪伴，最终的结局都是再见。相见总是让人欣喜，再见却是让人悲伤。真正的悲伤不是流泪，而是你看不见我流泪。因为在真正的悲伤面前，流泪毫无意义！最终我们再见的时候，无论你多么悲伤，多么绝望，你要明白这就是生命的本质，因为人类没有永远，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只有面对。

而最难的就是面对。当你爱一个人，总是舍不得他难过的，所以“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因为你面对我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你脸上的表情，而当你转过身去的时候，我连你脸上的表情都看不到了，我不知道你会有多难过。

上次我七十多岁的妈妈来墨尔本看我们，住了三个月，走的那天早上，我儿子还没有起床，她留了一张纸条在餐桌上给孙子，上面只有一句话：“土豆，奶奶走了”，后来在机场，妈妈笑着跟我说再见，转过头去进安检，一直在用手擦眼睛，但却没有回头。我也没有回头，因为我回头了眼泪就会流下来。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很多相遇和分离的场景；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些柔软而难以碰触的部分。年轻的时候总以为命运是自己决定的，经历过以后才会明白是命运决定了你。既然分离是最终的结局，那么流泪悲伤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喜欢这首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所表达的那种豁达。如果再见无法避免，我们应该选择理解，原谅和坚强。每一次分离都不要说再见，因为我相信我们总能再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