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公粮

文/明子

“交公粮”是农民的口语,在上个世纪,交公粮是每个农民家庭应尽的义务,农民通过以粮代税的方式为国家的建设做贡献。

从2006年1月1日起国家废止《农业税条例》。这意味着,在我国沿袭两千年之久的这项传统税收的终结。

乡政府主管农村事务的领导传达了国家这条特大举措,农业税取消,农田补贴还发放农户手中,父亲晓得以后开始怎么也不相信!

割 稻

自打分田到户以来,这么多年收获的粮食父亲总是留上等的好稻谷,积极上交给国家,不用上面挨户催交。

再也不用上交粮食了,还有农田补贴,确信这消息真实后,他川字的额头舒展开来,嘴里念叨着:上面还真关心我们老百姓啊!晓得我们不容易……

记得,村边那条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土公路,七扭八拐地绕过许咀村等5个村庄,通往街上粮站。

交公粮前,父亲挑个阳光好的天气,找一片地面,扫干净,倒出粮食,摊薄、摊平进行晾晒,下午打谷场上,我放学归来帮他绷开麻袋口,母亲用推板推稻,垒成一个稻谷堆,父亲用铁簸箕铲起金黄的稻谷,倒入我绷开的麻袋中,夕阳下扬起细灰……

排队交公粮

第二天要去交公粮,天刚蒙蒙亮,鸡鸣狗叫声吵得欢,父亲和母亲起床做好早饭,叫醒了我跟着一起去推板车。

那时农村家家户户用的运输工具就是人力板车,由木匠手工打制,两边装上木围栏防止东西掉落,车前伸出两个长而粗的手把,把上装有厚而结实的粗宽布带。

布带套在人肩上,人在前面双手扶着木把手,手肩同发力来拽动车轮前行,走平地时拉车少费力,上陡坡时,车后面必须要有多人助力推动,才能爬上去。

去往粮站有一截陡坡,路两边全是宽大叶杨树,还好有荫凉,挡去灼热的阳光。想到马上要过那个陡坡,腿肚直发颤。

快上陡坡了,父亲回头望一眼我和母亲,朝掌心“呸呸”两声,走,加把劲,说着抓起车把,弓着背,死劲拉车往前缓缓挪动,我和母亲分在车的两边,双手抵着鼓鼓的麻袋,弓身奋力推着,一步两步,不敢松劲,咬牙坚持,脸憋得滚烫……

真想自己变成大力士,我来拉车,父母亲坐在车上,一家子轻松去交粮该多好!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到粮站门口了,全是排队的人和板车,等着检验员来验质,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排到我家,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根铁扦筒子“呼哧”一声插入麻袋中,猛一抽动稻谷带出来,捏几粒到嘴里嗑了嗑,乜了眼道:“这水分不中(行)哎,要再晒晒。”

“昨天稻谷刚晒的呀,怎么会不中呢?”父亲上前跟他理论。

“叫你晒就晒,哪有这么多废话!好,下一个”,那男的盛气凌人,根本就不听我父亲解释。

母亲拽拽父亲的衣服,“走,我们惹不起他,找地儿去晒吧。”父亲气得嘴唇直哆嗦……

那时在粮站工作很吃香的,交粮的人一般还要拍拍工作人员的马屁,要是他说不好的话,就得拉回去再晒几天再过来。

我们没有关系,拍不到人家马屁,只能受欺负。

一番折腾晾晒,中午吃着从家带来的饭,吃完饭把空瓷缸放在地上,被一辆拖拉机压扁了,本就受了委屈的我,也不知从哪来的胆量,抓起它拦在拖拉机前,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那闯祸的人赔了我一个新的瓷缸,晒了一天的稻谷也收好装袋,验质员没再刁难我们,通过验收,过磅扛包进库。

交完公粮后,粮站工作人员开给父亲一张收购单,这个状况不断的一天终于结束。

那一天归途中,黄昏时分,白杨树飒飒作响,父亲悬坐在车把上,单脚点地,车轻快前行,我和母亲坐在板车上,听见他哼起了“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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