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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隐藏至深的话唠,巧飞在枣下之战以前完美扮演了哑巴的角色,之后,她好像要把之前生命中所有潜藏的话唠技能全部爆发出来,她的薄薄的两片嘴唇似乎一直在工作,不知疲倦从未停歇。各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八卦琐碎让我烦不胜烦,但她那一肚子的奇闻异事,各种匪夷所思神神鬼鬼的传说,有时候又让人听得欲罢不能。只要不是面对书本,巧飞似乎瞬间鲜活了起来。她能从容应对一团乱麻的困窘生活,用她超越年龄的人生智慧,在除了学习之外的天地里自由游弋,那是她的世界,她是那个世界的造物者。讲起来偷枣子砸核桃,缝衣服做木工,野菊花三证三晒泡茶喝能降火,毛银芡下锅炒之前要焯水,蒸土豆出锅之后撒一层盐花和花椒面趁热吃,用毛刷在锅底划十字刷油可以省油,赶猪的时候要说咯咯咯不能说啦啦啦……她眉飞色舞,整张脸上写满了故事,那一瞬间,她的不那么顺眼的容貌似乎也活色生香起来。

做了同桌之后,我发现巧飞比我想象中老实多了,也有趣得多。除了不爱学习,她简直什么都爱好,她的手也灵巧的很,真对得起自己名字里那个巧字。

有段时间,巧飞迷上了织毛衣。她书包里横七竖八插了一把歪歪扭扭的竹针,不用说,是她自己在坡上折的竹枝,自己拿小刀削了,又用砂纸打磨光滑,成品看起来还真的像模像样。她拆了她妈的一件旧毛衣,把毛线团成团,鼓鼓囊囊全塞在书包里,上课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得起劲儿,巧飞两只手藏在课桌底下,上下左右花蝴蝶似的翻飞起来,老师也懒得管她,只要巧飞这个混世魔王不去祸害别的同学,老师就已经十分知足了,并没有奢望她能从学渣逆袭成学霸。

一堂课下来,巧飞几乎能织成一个暖手筒,由此可见她惊人的速度与娴熟的技巧。这也激发了我们班所有女生的极大兴趣,除了我,女孩子们都纷纷拿来大人的旧毛衣,在巧飞的悉心指导和手把手示范下,再笨的女孩子也熟练掌握了拆旧毛衣,打暖手筒、手套、围巾的技能。

一时间,只要下课铃声一响起,我和巧飞的座位前立马就围拢过来一堆莺莺燕燕,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巧飞脸上挂着志得意满又小心收敛的复杂表情,一双丹凤眼笑得斜飞到鬓角去,两条亮汪汪的大鼻涕也顾不得擦,就那么明晃晃悬在嘴唇上方,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落进嘴里去,却又堪堪躲过,不会落进去。

她忙得不可开交,我烦不胜烦,有时候就威胁她,要把她在班上引起一股织毛衣风潮的事情告诉老师,都是她带坏大家,影响学风,巧飞换上一脸谄媚瞅着我:“班长你咋会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哩,俺保证以后只在下学以后打,绝不再影响好学生们读书,你喜欢啥颜色,俺给你织个手套”,我很没出息接受了贿赂,跟巧飞一起嘁嘁喳喳研究了大半天,最终选了一款桃粉色辫子花手套。

巧飞按捺住,没敢在课堂上再动手织,把课间休息和下学时间凑起来,两天就用旧毛线给我织了一双手套。虽然那毛线粗糙了点,颜色也是艳桃粉色上扑了一层灰一样的怪怪的不知道什么粉,但是针脚细密,整双手套不见一个结子线头,足见巧飞的技术过硬。我也欣然笑纳了,兴冲冲带回家给父母炫耀了一下,我父亲还笑话我说,当个芝麻粒儿大的官官就知道受贿了,拿人家的手短,可得小心着些。我不置可否,依旧傻乎乎每天带着去上学下学,毕竟,大冬天里,手套还是比我母亲缝的棉筒子暖手方便一些。我喜滋滋戴了好久,直到有一天“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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