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请我为你听一曲《忆故人》

佩璇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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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7 01:14

11月26日做完的今年的山水小学堂的舞蹈晚会的汇报，订了11月29号的机票从奥克兰回国，11月30日早回到成都，住在桐梓林的凯宾斯基一天，处理了各种事务。12月1日早，我给你发了信息，说我到成都了，可以去你家住么，我是毫不客气的讲的，也感觉基本不会被拒绝的才讲出这样的话。你开心极了，说好，收拾收拾。我带女儿在酒店游了泳就去了。这样住了三个晚上，从12月1号的中午两点到4号早上大概十点，期间我去见过两个朋友，也就是说我们彼此在一起不到三天，三天里我还觉得有可能打扰或者住得不方便想搬走，你一直留我们，讲没有什么不方便，再住住、再住住，没想到，这三天不到的光景是我们唯一在一起也是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时光。我的朋友，今晚7点我忽然得知今天凌晨1点30分，你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父母、丈夫、两个女儿，一个11岁，一个四岁... ...

至今我连是意外还是病故都不知道。昨天夜里这个时候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忽然有些难过，睡不好，原来那时你也正在离开。这样想来，除了死生，其他都是闲事。 我很久没有写字了。因为思绪太多，常想把我和女儿的日常写下来恐怕比小豆豆还畅销。看到冬天的地上一片冰花也会喜悦的我，生活中可以安静静观和欣赏之物太多，有时也便放在心里不讲了。近来诸多变故，所有的选择都是审慎思考过的为了更好的将来的。我不想讲话，并不是状态不好，只是不想讲而已。没想到，这么久没有讲话，没有写字，原来是为了今天讲给你。 可是我们从哪里讲起呢？你的善良又好客的女儿熙熙说，阿姨，我爸爸做的炖牛肉可好吃了，你说，这几天都吃鱼，因为多多妈妈喜欢吃鱼。你吃素很久了，为了我，你愿意一起陪我吃，带我去你父母的家，你去买鱼，让你爸爸做给我。后来又让你先生做鱼给我。你说我们这几天顿顿都吃鱼。你让先生做饭，在菜里加莲藕、豆苗和青笋，因为这些菜在新西兰不太多，也不是一直能买到，我又不吃嚼而无味的冰冻蔬菜。你时而胃疼，吃一点就涨，一会就饿，问你检查了么？你说检查了，没什么问题。因为我在，你讲心情很好，不舒服躺一会就起来了。 你告诉我成都有银杏叶的晴天也很美。你说想卖了房子来新西兰，你说新西兰看起来好美。一定要带两个孩子来新西兰游学。你说新西兰的图书馆真好看，我说那还不算最好看的，你来我就带你一个一个转。我以为这些就在明年或者不远，结果就再也不可能了。 快走的前一天，我问你有没有卫生巾，你说有，为大女儿准备的，虽然孩子还用不上。你取出卫生巾，我说什么牌子没见过呢，你讲法国产的，埋在土里一个月就可以降解的。别人说贵，你想你一个月才用一次，一年才用12次，如果自己都不在这个世上了，还留下不能降解的垃圾多不好。你看，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处处为别人考虑。中国的垃圾分类做得没有那么好，你把可回收的带去伊藤洋华堂的商场门口挥手。你平时几乎不用塑料袋。你说你去瑞士学了生态种植，如果今后能在新西兰有片地，可以在土地上持续循环种有机作物，开一个有机食品店该有多好。可惜，这些都是如果。我手里竟然还有一张你给我的还没用完的卫生巾。那是一个女人对生活的态度。 亲爱的亲爱的我的朋友吴爽，18年的2月，我要在成都机场转机，我素来怕麻烦朋友，来去都不愿讲，在机场还是给你发了信息。你来机场找我，那天你穿一件枣红色的中式薄棉外套，我因为回到奥克兰是夏天，冬装都托运了，我拥抱你的时候说棉棉的真舒服，你说我穿太少，冷，毫不犹豫地脱下来给我。一定要给我穿上。你和另外一个听闻我在机场的朋友，让你先生接我们去吃火锅。

我知道，你经营这家幼儿园7年了。七年了，这种没有资助的幼儿园经营的很困难，你不在乎，几乎从来不给自己添衣服。但是要给孩子订放心的农场的有机蔬菜，柴鸡蛋。日子不是那么宽裕，孩子在教育上的钱没有省，要把孩子送去好的学校。几年里，我几乎没有看见你为自己买什么。我的棉麻丝的衣服太多。只是拥抱你的时候讲了一句棉棉的真舒服，我离开安检的时候，你一定不让我脱下。你站在那里，对我说，多多妈妈穿什么都好看，衣服有了新主人，升级了，真好。我和奕奕走，奕奕问我，她为什么把衣服脱下来给你，我说因为她怕妈妈冷，奕奕问我，怕你冷为什么就把衣服送给你，我说，因为她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我每次洗它都会想起你。

此次回成都，这个我曾经生活过工作过的地方，我好像是游客，也确实是游客。你不舒服，但是听说我要去一家琴馆看琴还是想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去成都画院旁边我老师的摩诘琴院。老师不在，你想听《酒狂》，我弹给你，我还弹给你一首送别的曲子，没想到一曲就是永远。 走出琴院，对面有家采耳店，我说成都人真浪漫，掏个耳朵都起这么好听的名字。诗经里的卷耳怎么念来着？你还唱起了是诗经里的采采卷耳… …我说成都画院门口这条路才是成都该有的样子，青石砖、略有苔藓的路，墙上种满盆栽的绿色的植物，成都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你对我说，你小时候的成都都是这个样子的。我说真好。 在画院的银杏树下，你为我照相，我本来不想照。去哪里，看过就好。还是答应照几张，你让我看看，问要不要重照？我说不用看，不需要重照。你讲：就是，你那么美怎么照都好。我问你照不照你说不用。我也便没有一张你的照片。周一画院闭馆，我们从画院出来转向宽窄巷子。几年不来，商品精致许多，丰富许多，每一家凝结了手工艺的店我都走不动。转到一家小店，我说不知道哪里有木质的耳环。我不喜欢闪亮的东西，黄金钻石我自然不会喜欢，石头和木头还好，尤其木头温润。你指着墙上一对檀木耳环说这个挺好，我一看，有点欣喜，且不知道带上效果怎样，只是木质的耳环很少见。你拿了耳环，一定要送我，你说是你看见的，所以要你要送我。我说我穿旗袍的时候戴。一个好姐姐说，穿旗袍一定要戴耳环。为此，十年没戴过耳环，耳洞几乎长住了的我最近淘了许多心仪的小耳环。可是我会珍惜你这一个。你知道么？此刻，我从未如此想念过一个朋友。一个永远的忽然的离开了的朋友。

这次回中国前，我去一个朋友家看新做好的琴。他弹一曲自学的《忆故人》试音给我听，临走我说再弹一遍《忆故人》吧，朋友答，想念老母亲时才会弹《忆故人》，说罢还是弹了。我快要离开穿鞋的时候，忽然好奇问了一句，听说剃了眉毛是为了眉毛长得更好看。由丑而生美。你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剃了眉毛么？这位朋友答，老母亲去世的晚上，一夜之间，眉毛和头发全脱落了。我愕然，没有讲话，想着自己话语的冒失。从此竟不敢听《忆故人》。亦不敢随意听《忆故人》。

可是就在昨天下午，恰巧收到一张一周前见过两次的朋友寄来的专辑，一周前的下雪的夜晚，我和女儿还有两个朋友围在一起吃东北炭烧，四个人小中青各代都有，无拘束，无客套，好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上海来的作曲家回去寄来了自己的作品集。打开第一张就是和龚一合作的《忆故人》。竟就这么巧，夜里，我的朋友，你就离开了。好吧。我的朋友，今晚，就让我为你听这首曲子。

从新西兰回来我没带任何礼物。回国后。我请黔东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老艺人为我做了手工的四个马尾绣的包，两个送老师，一个留自己，一个送你。送人的都送出去了，寄的也寄走了。四个包里，唯独你的包，绣得图案最正，我最喜欢，我想送你的这个小礼物，我2月6号前后去成都的时候带给你。你和我一样惜物，惜凝结了手工的劳动，一定会长长久久得用。谁知，再也送不出去了。我亲爱的亲爱的朋友，你是要把绣有了你名字的包永永远远得留给我么？

我的笔太拙，但情真且深... ... 我不知道还写些什么，让我再回忆回忆你吧。我第一次见你。在快要过年前的2012年的这个时候，幼儿园放假。我看过许多幼儿园。都不满意。遇见你。我们一见如故。一楼小区租的家庭园场地。头顶有人竟然在抖东西。一部分中国人可能会抬头以骂的方式粗鲁的回击，你没有。你迅速和孩子说低头，然后走过去，抱住孩子，遮住孩子的头。我当时给女儿选幼儿园是选软件，也就是人。不是什么硬件。后来女儿在那里度过了愉快的半年。此后由于旅行、变迁，就没有再上了。

我最后一次见你是2018年12月4日，临走，我看还有一点时间，我说，吴爽，我给你跳段舞吧，有时在家里自己跳一跳，特别慢，特别舒服，你身体现在不好，把自己照顾好一点，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就可以带你一起活动，可惜相隔太远。我跳给你一段放慢了的身韵的呼吸。我说我也是近来才觉得舞蹈可以这样跳。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体会、自己的专注与感动。你看哭了。你哭是因为你说身体可以这样美。我也哭了。我们拥抱道别，出门你帮我叫了车。多多爸爸让我把车钱用微信转给你。我没有。因为我觉得那是你的心意。我何必这样。我幸好没有。我幸好没有那么见外。

送君千里，也总有一别。今夜我写得好累。最后还能有三天的陪伴。你说谢谢我住你家。我懂。感谢是相互的。像恋爱的人，感谢爱的对象也感谢在爱里美好的至纯的自己。哪一个，不值得感谢。

2018年，12月31号，你来西安学习，少见雪的成都长大的你拍了两张雪景在朋友圈。你改了微信的名字，把幼儿园的阳光宝贝改成了行我所当行。你说来年不做幼儿园了，太累了，叫别人来打理。自己要休息休息。 就这样休息了？就这样休息了？ 电脑不知道为什么变慢。我在手机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后半段来。 我的朋友。一路好走。 我永远记得你。 永远记得至纯的你。从不嫉妒的你、善良的你。

我从成都回来一直想问问你的身体。还没开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