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赵小瓶感觉山上越来越萧条了,明明刚入春,草木开始破土,山腰的柳树也抽出了嫩枝,反倒让赵小瓶觉得山上冷清了不少。
清晨用过膳后,赵小瓶照例提着竹剑出门,每日飞升崖练剑的功课必不可少,缺一次可是要挨师叔十大板子的。
通向飞升崖的小径穿过一方竹林,往常总能观望师兄们在此切磋剑术,打斗的声音从另一个山峰的紫霄宫都能听到,如今却只闻山风吹动竹叶的飒飒声。
赵小瓶突然醒悟,山上冷清原来是少了人气。
过了张灯结彩的春节,山路的积雪还未消融殆尽,师兄们便一个接一个地下山历练去了,只剩下了这个小师弟和几位师叔师爷。
师叔曾经指着赵小瓶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骂他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再加上入门最晚,赵小瓶上山十五年来愣是没有下过山。
好像说上山也不对,赵小瓶一拍额头,打有记忆起他就认识了那道观里袅袅生清烟的香炉。
师叔说赵小瓶的师父发现他时便在这山上,那时候正值深秋,师父去砍柴的路上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走近了就看到还在襁褓中的赵小瓶,而几片落叶覆盖在他的身上。
师父守着赵小瓶,老半天也没等到来寻的人,便抱着幼小的他回了道观。
回道观才发现赵小瓶胸前悬着一个陶瓷小瓶,打开后抽出一个粗布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
“小民家中赤贫,实在无力抚养这第五个娃,望山中的真人收留,小民定永生不来相扰。”
于是,赵小瓶便留在了山上,食山中的粗茶淡饭长大,记忆里都是香炉生起的清烟和破桌上的白粥。
赵小瓶的记忆里却没有师父。
师叔说师父在他四岁的那年就去世了。赵小瓶只是从师兄们的讨论中知道,师父那一年下山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没多久师叔就宣布师父去世了。
赵小瓶来到飞升崖时,初阳正好从云海中突破出来,悬挂在远离山峰的天际,犹如一枚蛋黄。
赵小瓶面对幽幽的山谷肆意想象着师父的尊容,毕竟记忆里没有关于师父的印象,也不太想念,只是祈祷救过自己小命的师父在那边一切都好。
2.
赵小瓶每次听到师叔唤自己去紫霄宫的传令时,心情总会莫名的紧张。
迈过紫霄宫的门槛,赵小瓶蹑手蹑脚地走到打坐之人身前,扑通一声跪下,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叔。”
打坐之人双眼禁闭,良久,从嘴里悠悠吐出一口气:“你下山吧。”
“啊?”赵小瓶惊讶地抬起了头,“师叔,可是要小侄下山置办货物吗?”
师叔不答,从打坐的蒲团站起来,走到殿门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宝剑,丢在赵小瓶的身前,剑与剑鞘发出金属交鸣的声响。
“这是你师父当年的佩剑,你下山便带着它吧。”
“可是师叔,我下山为何?”
“斩妖除魔。”
赵小瓶怀抱着尘封多年已有锈迹的宝剑,呆坐当场:“师叔,我……我这剑法能行吗?”
“山下有一个世间第一大魔头,你此次下山的目标就是他。放心,你手中的宝剑正是此人的克星。”
说完,师叔背对赵小瓶,显然不想再与其啰嗦。赵小瓶依旧抱着宝剑,沉默地站起来,神色紧张。看着师叔的后背欲言又止,终于向殿门走去。
在赵小瓶快要走出殿门时,身后飘来师叔最后悠悠的叮嘱。
“务必在年前大雪封山前赶回来。”
3.
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而下,赵小瓶发现山色越来越青,草木也愈渐茂盛,就连平时从山顶俯视的那棵古松走近了才觉得原来是这么庞大。
山上真荒芜啊,赵小瓶感觉自己走入了另一个洞天。
忽然,从古松后闪出一个人影挡住了赵小瓶的去路。
赵小瓶顿足,警惕地握紧了宝剑,师叔说过山下坏人可是不少的。
可是眼前却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女娃,身着破破烂烂的粗麻衣,仍旧能看出是美人胚子,虎头虎脑俨然一副瓷娃娃模样。
瓷娃娃圆圆的大眼睛咕溜溜地转着,双臂展开,拦住了赵小瓶的前路。
“你,是从山上下来的?!”女孩使出自己浑身的力气喊出这句话,却充满了奶气。
赵小瓶看清了拦路人的样貌,握宝剑的力度松了不少,“是,小道自是从山上下来的。”
自己从没有下过山,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玲珑的丫头,总不会山下的妖怪都这副模样吧。赵小瓶暗暗嘀咕。
女娃扫了几眼身前小道的佩剑,然后怒目瞪着他,“好,我找的就是你!”说完,冲着赵小瓶跑过来,扬起小拳头,嘴里还“呀呀”地给自己造势。
“坏了,难道真是妖怪。”赵小瓶无暇多想,眼看着女娃越来越近,再想抽剑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只好向旁边闪开。
结果,女娃失去了受力物,一下栽倒在地上,摔了个脸吃土。赵小瓶抽出佩剑高高举起,不料回头看见这副情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女娃却“哇哇”地哭起来,坐在地上不停地抹眼泪,不料手上沾染的土跑进眼里,更是哭得厉害,不一会儿,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赵小瓶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收好宝剑,上前把女娃扶了起来,才发现女娃右手肘有擦伤,渗出血来。
赵小瓶从自己的道服撕出一块布条,给女娃包扎好,又轻轻地拍去女娃麻衣上的灰尘。这才开口询问:“我和你有仇吗,干嘛在山下堵着我?”
女娃停止了哭泣,脸却红彤彤的,瘪着小嘴低声回答:“爹爹就是山上下来的真人杀死的,我要为爹爹报仇。”
赵小瓶摸不着头脑:“那又不是我杀死的,再说,你爹爹肯定是做了坏事。”
女娃听到这句话却来了气,顶嘴:“瞎说,爹爹从没有做过坏事。那天夜里爹爹去给我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他们说爹爹偷东西让人发现了,死不撒手,就被真人……”
女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嘟嘴埋怨:“再说,爹爹那么好,怎么可能去偷东西,都怨你们!”
赵小瓶看女娃又哭了,不想分辩,赶紧安抚:“对,都是那群坏人的错。”嘴里敷衍着,手却拭去女娃脸上的眼泪。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赵小瓶知道这时要岔开话题。
果然女娃中计,仰起头回答:“玲儿,我叫玲儿。”
赵小瓶抚摸着玲儿的头:“真是好名字。”说完,赵小瓶不愿再与其纠缠,绕过玲儿打算溜之大吉。
走了两步,赵小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看见玲儿吊在几尺外紧跟着自己。赵小瓶无奈询问:“你还跟着我干嘛?又杀不了我,再说我头一次下山,杀你爹的肯定不是我,你还是去找别人报仇吧。”
玲儿低头,小手摩擦着麻衣:“我没家了,娘也死了,我……我肚子饿。”
赵小瓶望着玲儿,眼神越来越柔和,终于走到玲儿身前,拉起她的小手,“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天色越来越暗,山顶的斜阳在山路上拉出一长一短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草木茂密处。
4.
洛阳街上,赵小瓶看着穿梭在人群跑来跑去的玲儿一脸无奈,即使赵小瓶努力在身后跟着依旧追赶不上,只能保证视线不离开玲儿身影。
“玲儿,你慢点!”
玲儿却在前面跑的更欢快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瓶子哥哥,快来追我啊。”
然而,玲儿身体幼小,在人群缝隙中穿梭自如,赵小瓶一时确实难以追上。
自从那日离山,赵小瓶拉着玲儿在江陵城的客栈中投宿一夜后,玲儿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赵小瓶身上,他去哪玲儿便去哪。
赵小瓶一想到玲儿孤苦伶仃无家可归便怎么也不忍心赶她走,只好带在了身边,正好赵小瓶头一次下山不知道去哪,就跟着玲儿来到了她向往已久的洛阳城。
赵小瓶终于追上了玲儿。原来玲儿跑到卖冰糖葫芦摊前,怎么也迈不开腿,一直盯着那一颗颗珍珠似的山楂,不停地咽口水。
赵小瓶心领神会,掏出银子买了一串递到玲儿面前:“给,看馋的你。”
玲儿接过冰糖葫芦时却做梦似的不敢相信,盯着许久,才伸出舌头舔了舔糖冰,然后猛地一口咬掉一颗。
玲儿满意地咀嚼着,双眼禁闭,摇头晃脑。突然,玲儿放声哭了出来,引得赵小瓶一惊。
“怎么了?冰糖葫芦不好吃吗?”
玲儿却不答,依旧哇哇大哭,手中却紧攥着冰糖葫芦。赵小瓶不由得摘下一颗尝,纳闷道:“挺好吃的呀。”
人群不时向哭声来源望去,渐渐围了一群人,对着赵小瓶指指点点,搞的好像一个成人抢了一个孩子的吃食一样。
赵小瓶为避免尴尬,将玲儿拉出人群,来到角落,玲儿却依旧断断续续地哭。
赵小瓶不耐烦了:“哭,鼻涕虫!就知道哭!”
玲儿看赵小瓶不高兴了,止住了哭喊,却仍然抽抽涕涕,“我想爹爹了吗,以前街上每次来了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我都朝爹爹要,爹爹却一次也没有给我买。”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爹爹也没……”
赵小瓶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想起玲儿凄苦的身世,更内疚不已,温柔地抚摸着玲儿的头:“饿了吧,走,瓶子哥哥带你去吃更加好吃的。”
玲儿听到好吃的,立马开心起来,嚼着未吃完的冰糖葫芦,屁颠屁颠地跟在赵小瓶身后。
5.
赵小瓶看着对面玲儿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郁闷,真是小孩子心性,一会哭一会笑,心情倒变换的快。
突然邻桌的谈话引起了赵小瓶的兴趣。
“听说了吗,武当山上下来了一位真人,扬言要除掉天下第一大魔头。”
“除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赵疯子?”
“可不是嘛,都传闻赵疯子曾经就是武当山下来的。”
“这可别乱说,武当山可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正派,怎么可能出来赵疯子这种人!”
这段对话,赵小瓶听的云里雾里。山上有人要下来除天下第一大魔头,怎么自己没听说过?可师兄们不早已下山了吗,难道是师叔?不应该啊,师叔已经有十年不下山了。
突然,赵小瓶一拍额头,师叔交给自己的任务不就是除掉天下第一大魔头吗!
赵小瓶原本以为师叔在激励他练剑,在山下世俗中历练一年后,到下雪时再回山,这怎么消息走漏出来了?
难道师叔动真格了,可平时赵小瓶连任何一个师兄都打不过,突然要他除掉天下第一大魔头,这……这怎么可能?
赵小瓶冷汗涔涔,面前的饭菜难以下咽,赶紧拉着正在胡吃海喝的玲儿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6.
“瓶子哥哥,你是不是欠了别人银子了?”
“怎么这么说?”
“我看你这几天小心翼翼,鼠头鼠脑的,跟爹爹欠了人家银子不敢上街时一模一样。”
“小孩子不懂别瞎说。”
赵小瓶垂头丧气的在前面走着,玲儿吊在身后,古道上黄沙漫漫,两人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不少灰尘。
“玲儿,快点,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玲儿看着前面回身向自己招手的赵小瓶,一肚子牢骚:明明两日的路程,非要脚不停歇一日完成,一边赶路一边游山玩水多自在啊!
越想越气,玲儿干脆坐在了地上,捂着脚踝喊:“不走了,脚疼死我了,都走了一天了,要走你自己走!”一副赖在地上不走的样子。
前面的赵小瓶停住了脚步,看着玲儿死皮赖脸的神情十分郁闷,“哎呦我的姑奶奶,马上天黑了,抓紧时间进城行不行!”
玲儿却不起身:“那在城外露宿一晚不行吗?反正我走不动了。”
赵小瓶叹了一口气,跑到玲儿身前,背起玲儿就跑:“不能歇啊,要出人命的!”
“瓶子哥哥,痒!快放我下来!”
“进城再说!”
赵小瓶突然又回过头看着背上的玲儿:“玲儿,你能不能把那个糖葫芦棍儿扔了啊,棍尖都扎疼我了!”
“不嘛,我要留着最后一颗。”
自从那天买完糖葫芦后,玲儿吃到最后一颗怎么也不下嘴了,就拿着它呆呆地出神,糖化了就用嘴舔干净,就是不吃最后一颗。
赵小瓶以为玲儿舍不得吃,答应玲儿吃完再给他买一串新的,玲儿还是紧紧握着它。
7.
长安城客栈内。
“真的有人要杀你?”
“那可不,还是天下第一大魔头呢,你怕不怕?”
赵小瓶说着,还边作出猛虎扑食的表情,吓得玲儿一激灵。玲儿拍拍胸口,故作镇定道:“我才不怕呢,没事,瓶子哥哥,有我保护你。”
赵小瓶又作出不懈的表情:“拉倒吧,真有人找上门来,你就快跑,去武当山找师叔给我报仇。”
玲儿却失声笑出来:“瓶子哥哥,你胆子好小哦,怪不得这几天你领着我哪人多往哪钻,夜里也不敢在城外露宿,敢情是怕有人来杀你啊。”
说完放声大笑。
“别笑!”赵小瓶严厉制止,“谁能打得过天下第一大魔头啊。”
“可是你师叔交给你的任务不就是杀了他嘛。”
赵小瓶郁闷地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我要睡觉觉喽!”说完,玲儿把头钻进了被子里。
赵小瓶起身将蜡炬吹灭,回床倒头大睡。
8.
一弯新月高悬夜空,月色清冷如水,映出长安街头两道凄厉的身影。
“你就是世人所传的赵疯子?”
一盏茶的时间前,赵小瓶正蒙头幽梦,不料被扣门声唤醒,赵小瓶匆匆穿上衣服,顾不上正在熟睡的玲儿,追出屋门。
“无礼小儿,武当山就派来了你这么一个货色!”
赵小瓶盯着前方模糊的身影,夜色正深,只能依稀看清来人身着粗布麻衣,头发蓬乱,下颚拥有茂密的胡须。
赵小瓶紧握着剑,“你是来取我性命的?”
赵疯子身子踉跄了一下,无语,思忖了半天才开口:“不是武当山放出狂言要为民除害吗?”
“好,那就废话少说。”
不等说完,赵小瓶抽出宝剑,飞身向前方敌人袭去,打算先发制人。眼看已到身前,敌人却纹丝不动,赵小瓶来不及细想,一剑刺去。
不见赵疯子闪避,只伸出右手,剑却停到离面庞丝毫处,原来剑刃卡在了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好一招空手接白刃!
赵小瓶眼孔收缩,猛一发力刺去却不得寸进,往回抽也不得,暗叫一声,糟了。
心下埋怨师叔:不是说好的此剑是魔头的克星吗!
“你这剑!”不料赵疯子突然惊呼出来。
果然奏效,赵小瓶本想弃剑而走,看有了反应,更加握紧了剑柄用力刺去。
赵疯子却未显出异样,仍旧轻松地手夹着剑刃,只是眼神打量着宝剑,未在赵小瓶身上分一下精力。
“你这剑从哪来的?”终于开始正视赵小瓶。
“师叔赐予我专门降服你的!”赵小瓶已经用着全身的力气,话说出来也显得咬牙切齿。
“师叔?那你师父是谁?!”赵疯子语气激动。
“师父?你问这干什么,我师父早就死了。”
“果然!”赵疯子放声大笑,狂妄而落魄,“好一个师弟,竟然派你来对付我!”
“师弟?你喊我师叔为师弟,你究竟是谁?”
赵小瓶声音颤抖,心中有所动。怎么可能?师父不是早已经死了吗,怎么突然变成了……
“想不到我赵某人一生匡扶正义,不为世人理解,辱我为魔头也就罢了,没想到如今落到与多年前所救孩子刀剑相向的结局!”赵疯子冲天怒吼,似愤怒天道的不公。
“正义?你杀人如麻,手段残忍,江湖将你列为天下第一大魔头,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吗?”
“那是世人的愚钝!”
“我看是你愚钝!我屋里现在就有一个孩子,她爹被你所杀,如今只有七岁大就父母双亡,只剩一人在世上孤苦伶仃,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原来,赵小瓶早已怀疑玲儿爹的死因,玲儿只知是山上下来的真人杀死了爹爹,赵小瓶却深知武当山不可能随便杀人,更不可能只因为偷东西就把人赐死。
如今,赵疯子的身世揭露,赵小瓶才明白玲儿口中“山上下来的真人”是谁!
赵疯子笑容凝固在脸上,“你也不理解我!果然这世上只有我扛着天道与世人为敌!”
“你要我理解你?我情愿没有你这个师父!”
听到赵小瓶的话,赵疯子像是受了刺激,右手双指换为手掌握剑,不顾鲜血淋漓夺去了赵小瓶手中的宝剑。
赵小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再抬头时却不见了赵疯子的踪影。
长安街头只剩下了一道落寞的影子。
9.
“瓶子哥哥,你真的要带我回武当山啊!”玲儿跟在赵小瓶身后,拉着他的衣襟问道。
“对啊,师叔说过大雪封山之前务必赶回去,如今我下山也快一年的光景了。”
“可是,山上有杀死爹爹的真人吗?”
“没有,爹爹不是山上的真人杀死的。”
“哦。”
此时,赵小瓶领着玲儿走在回山的官道上,黄沙漫漫,两人的衣服上沾满灰尘,西方的红日拉出一长一短的影子。
10.
紫霄宫。
“师叔,小侄回来了。”赵小瓶跪倒在地上。
师叔将赵小瓶搀扶起来,“好,回来就好。”却绝口不提交给任务的完成情况。
赵小瓶只好先开口:“师叔,你吩咐的任务完成了。”
原来那一夜之后,长安守城将士天亮开城门时,一眼就看见了一人匍匐在地,走近去看才发现那人胸口穿透一把长剑,血流满地。
后来,世间流传:天下第一大魔头已伏诛,死在了长安城门口。一时人人称快。
师叔听到结果却丝毫不感到意外,“好,我知道了。山上的那个小丫头是你带回来的?”
“是,师父遭下的孽,身为徒弟的我愿意承担。”
“她清楚自己的身世吗?”
“不清楚,小侄没有告诉她。”
“好,有些事情还是不清楚的好。”
师叔所说之话另有深意,赵小瓶听到后却不为所动,盯着师叔一字一句道:“可小侄想了解师父的事情。”眼神决然。
师叔“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你走吧。”
赵小瓶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也低到地上,大有一副不罢休的神情。宫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气氛。
良久,师叔轻叹一声,又重新转过头来,“我就知道这个事情交给你肯定会暴露你的身世,可师叔别无他法。”
赵小瓶依旧不起身,师叔只好娓娓道来尘封的往事。
原来,赵疯子本名叫赵知,与师叔皆拜在师爷门下,成为武当山弟子。几年后,赵知下山游历时爱上了一个女子,背着武当山规定暗自私会。谁知那女子是别人教唆的棋子,偷走了赵知身上的武当山秘籍,从此秘籍流落民间,赵知也被逐出武当。在爱人背叛和宗门抛弃的双重压力下,赵知修炼武功时意外走火入魔,一夜灭了昔日爱人满门。赵知却自以为悟得天道,一人扛鼎“天下正义”,再也见不得世间一点恶,立愿用手中剑除遍世间恶。遂成为世人眼中的魔头。
“那女子并没有完全背叛你师父。”最后,师叔语气悠长,“其实,你是你师父亲生的儿子。”
一声霹雳在赵小瓶脑海炸响,呆在原地。
师叔却继续说:“当年,你娘偷偷生下了你,交给一个农家吩咐送到山上。可惜多年后,我发现这一事实时却为时已晚。”
“你不用怨你自己,这世间‘情’字最杀人,要怨就怨师叔不该把这任务交给你。可是你也看到了,像玲儿这样的人可都是师哥他造下的孽,然而师哥武功已当世无敌啊!”
师叔长叹了一声,摆了摆衣袖,情绪激动,不想多言,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师哥他……他回不来了!”
赵小瓶至此不发一言,缓缓地起身,然后像丢了神一样落魄地走出紫霄宫。
赵小瓶望着眼前幽幽的山谷,瘫倒在地,面容扭曲,欲哭无泪,双手紧捂着面颊,因用力而手臂痉挛。
不远处,玲儿望着赵小瓶的背影,手中是一串只剩一颗的糖葫芦……
而山谷外,是远方的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