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欢迎各位加入我们文学社，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是你们的社长林雨希，希望今后我们共同努力，一起努力建设一个更加强大、更加美好的大家庭。”
在新社员见面会上，会长在台上满怀热情地对我们说出了上面的这段话。
在还没有加入文学社之前，我就听闻了林会长是一个很厉害的女生。在高中的时候就曾经获得了全国高中生文学创作比赛的一等奖，而进入大学之后，更是展示了她强大的能力。
大一刚加入文学社，硬生生地凭借其过人的工作能力，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被破格被会长委任为副会长，要不是因为其年资不够的话，那时的当任会长甚至都想把位置直接让给她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社团上下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对此有异议。一年的时间，她就将原本在联盟中处于倒数位置的文学社，一举带到了前三。
而即使是在社团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她的学习也一点都没有落下，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
而就在她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我却觉得有些失望。不是说我对她的这些成绩不认可，也不是说她说的这些有什么错误的地方，恰恰相反，我觉得这都是非常正确的。带领一个社团，也不仅仅是带领一个社团，作为一个领头人，激励跟随自己的人，是非常应该的。
只不过，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看过她的作品，里面有一些天马星空的想法，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拍案叫绝。我想，她应该是一个特别文艺的女生。我所指的文艺，不是说非要张口就是唐诗宋词，或者与人高谈阔论历史，而是一种气质，会让人在与她的交谈之中，觉得，这才是一个读书人应该有的样子。
“嘿，你就是吴言吧，笔名影子。”带着淡淡的失望，我站在社团的书架前面，翻看着社团这些年所募捐、购买的书籍，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疑惑地转过头，却发现竟然是林雨希。带着诧异与礼貌的微笑，我回答道：“是的，我就是。会长你好。”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林雨希笑道：“怎样？是不是觉得有点失望？”
嗯？我忙回道：“没有没有，这才是带领社团的该有的做法。”
“还说没有，那你为什么用‘才’字呢？”林雨希歪着头，笑着看着我，似乎想要看我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只是还没等我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过你在简历上面附上来的那篇文章，不得不说，你的文字跟我有点相似，但是却又不是一种类型的。你是属于，怎么说，就天马行空的，就像《悟空传》里面的孙悟空。”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林雨希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去跟别的社员交谈了。只是离开的时候，交给我了一张A4纸。
上面画着两个大大的同心圆，里面的圆心处，有一个小人，小圆周边有一个明显的缺口，缺口外面，同样是一个小人。
我想起了一句话。
看着林雨希离去的背影，我觉得，果然不是那样的。
二、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过得波澜不惊，一切就好像我在高三暑假那时所了解过的，和周围的同学没有红过脸，也从来没有交过心。
对这样的生活谈不上厌恶，只是心里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略有些惊喜的，竟是在文学社的生活。
林雨希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会长，每一次的社团活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能够让每个社员在里面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
年底最后一次的社团活动，是在社团的办公室里举办的。虽然已经身处期末了，到来的会员还是将整个办公室挤得满满的。
“今天是我们这学期最后一次的活动，下一次再见，就是来年了。”林雨希等到来的社员都坐好之后，开口道，“今天的活动没有什么规则，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可以谈论文学作品，也可以聊一聊生活上的问题，当然，如果有什么关于社团发展的建议或意见，也都可以提出来。”
说完，林雨希就停下了，静静地看着周围的社团在谈论着，偶尔的，也会开口说上几句。我拿着笔，随手在面前的白纸上写着。
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我讨厌在开会的时候手上没有一丝东西，这样会让我觉得，不太好。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纯粹的就一种个人的感觉。
“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第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再加上猜疑链和技术爆炸，”坐在我旁边的沈宁突然大声开口，“社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我刚才随笔写在白纸上的内容，我知道沈宁就在我旁边看着，因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也没有在意，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直接用这个来提问。
不过我也有些好奇林雨希的回答，便也抬头看着林雨希。
周边的谈话声渐渐地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看着林雨希。每一次林雨希回答这些文学问题的时候，总会以一种很独特的角度来解读。
林雨希似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微笑道：“这是《三体Ⅱ黑暗森林》里面总领全文的一个理论。不过这方面的内容太过于深奥，身为文科生出身的我也不是很懂，只能跟大家简要的说一说作者在里面的解释。先来说一说前面两条定理 ……”林雨希并不只是将书上内容说一遍，更是用自己的理解，建立了两个小的生态文明，之后以小见大，推论到宇宙社会学当中。
“所以，假设宇宙中有两个文明。，其中有一个文明探测到了另一个文明的存在，但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而另一个文明完全不知道第一个文明的存在，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林雨希就说到这，即使是没有看过三体的人，也都明白了这两条定理所讲的是怎样的一个文明环境。
听完她的解释，鬼使神差的，我问了一个与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社长，你是怎样评价《西游记》跟《悟空传》的。”大概是因为我想起了她之前对我的评价：你的文字就像《悟空传》里面的孙悟空吧。
林雨希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好。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如果要我来评价的话，我愿意将《西游记》跟《悟空传》分别比作现实与梦想，而两者中的花果山就是我们的生活。”
三、
会后，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办公室门口的石椅上坐着。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林雨希收拾好了办公室的东西，走了出来，看见我在外面，有点诧异：“你怎么还没回去呢？”
看到她出来后，我马上站了起来，说道：“是这样的社长，刚才听完听了你对我那个问题的见解，我想跟你聊一聊，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林雨希并没有显得特别诧异，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说：“行，走吧。门口有间奶茶店还不错，我们就去那边吧。”
点了两杯金桔柠檬之后，我们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林雨希看着我，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对我说道：“你看，我当初就说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吧，你那时候还不信呢。”说完，还特别小孩子气的瞥了一下嘴。
我有些愣神，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印象中，似乎没见过林雨希这般模样呢。不过，这样好像比她之前的样子好看多了。
林雨希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随即又板起了脸，一如平常那样。
看着她现在正襟危坐的样子，我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好了，这边也没有认识你的人，不用装了！”
“嘿嘿嘿，不愧是我当初就看好的，我跟你讲，以后你就跟着姐姐我混，我罩着你！”林雨希特别老气横秋，很有江湖气息地说了这样一句，我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饮料给喷出来。
女生啊女生，果然是这世界上最神秘的生物啊。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整理了一下思绪，我问出了那个在会议上没有问出的问题：“所以，刚才你那个剩下的回答是什么？”
林雨希歪着头，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我，就好像老师在表扬那些小学生一样：“嗯，你能够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有动脑的啊哈哈哈哈哈”林雨希自己说到一半就大笑了起来，惹得旁边的人一阵注目。
我默默的将自己的椅子移开了一点。
林雨希丝毫不顾形象地在那边笑了有一会，见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连忙假装咳嗽了两声，转瞬有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着我说：“嗯，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
看着她突然认真的样子，我还有点不适应，却也说出了我自己的想法：“西游是我们的现实，而传记是梦想，孙悟空就是我们的代表，而花果山是我们的生活。两种不同的选择，花果山到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那你知道我当时说的我们一样又不一样是指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林雨希也不解释。就那样看着我。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我先出声：“现在北方应该都是大雪纷飞了吧？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一次雪。我要在飘扬的大雪之中，去真实地感受一下自己的存在。”
林雨希微笑道：“长安与雪景一直是我心中最想要实现的两个梦想。只不过，长安已经不可能啦，雪景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说完，还握着拳头在我面前比划了两下。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我脱口而出。
“好啊！”林雨希眨着眼睛，笑着看我。
四、
我没想到，这一句话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实现。那时，我大三，林雨希大四。
“雨希雨希！”买到票的那一天，早上一下课我就来到林雨希的班级，兴奋地在班级门口喊着她的名字。
一时间，全班的目光都看着我们两个。林雨希连忙跑出来，微红着脸，拉着我到走廊的边上，边走还边说我：“一大早的你鬼叫什么呢！没看到班级有这么多人嘛！”
虽然我们两个现在都没有在文学社了，不过这两年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就好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我们会是好朋友的。”
我内心都被即将到来的喜悦充满着，一时间也没注意到雨希的异样，只是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我买到了元旦去西安的票，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看雪吧！31号那天就可以到西安，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去跨年！如果那天晚上刚好有飘雪，就更完美了！”
“！！！”听到我说的话，林雨希也是措手不及，搓着手有点紧张地问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我骗你这个做什么！你看！”我将手机上的票务信息拿了出来。
“太棒了太棒了！”雨希突然跳起来抱住了我，而后又迅速松开了手！
“你哪来的钱？”兴奋的劲头过去之后，林雨希也恢复了平常一贯的冷静模样，问道。
“嘿嘿，”我挠了挠头，说道：“之前我不是有时候周末都没空的嘛，那时候我就在做临时工攒钱啦！现在差不多够我们两个人去那边玩一次的了！刚好可以在你毕业之前完成这个对你的承诺呢！”
“你……”林雨希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你什么你呀，亏你那时候还好意思说我都不肯抽出时间陪你呢！我不管啊，晚上你必须请我吃饭！”说完，我就拉着雨希的手，把她送进了教室，让她赶紧去准备上课了。
晚上。林雨希果然请我吃饭了，在校门口那家听说还挺高档的餐厅。
菜还没有上全，林雨希就坐在我对面，双手托着下巴，就那样看着我。我被看得有点发毛，“干嘛那样看着我？”
“没有啊，就觉得你今天特别帅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你几眼。”林雨希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也是，像我这样的人，总有一种特别的气质，特别吸引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我在林雨希面前就特别放得开。
林雨希作了一个呕吐的动作，随口问道：“我说小言啊，你最近怎么没有把你的文章分享给我看了啊？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啊？”
我还了林雨希一个白眼，“不要说得这么暧昧……”我有些苦恼地对着林雨希抱怨道，“也不是我不想写，只是我忽然不知道我能写什么了，这几年基本上都待在学校，也没怎么去外面走一走，见识的东西太少了，思想太过贫瘠了，写出来的总是觉得不是很满意。嗯…也有可能是我读的书太少了。”
听完我的话，林雨希陷入了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关系，以后你就跟着你姐姐我混，我罩着你！带你去看遍大江南北！”
“好啊。”听到林雨希这句熟悉的话语，看着她脸上笑起来露出的两个小酒窝，我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当年。原来，一晃两年的时间就过去了，真快呀。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开吃了开吃了！都快饿死了都。”林雨希的叫嚷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开吃开吃！”
五、
12月31日晚上10点，在漫长的10多个小时的旅途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西安。
刚出动车站，很清晰地就可以感觉到空气的温度对比南方下降了不止一点点。我帮林雨希带紧了帽子，从背包里拿出两双厚厚的毛绒手套，一双给她，一双自己戴了上去。
“走吧，我们去长安城吧！”两人都整装待发之后，我对林雨希说道。
“长安城？”林雨希眨了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嘿嘿，跟我走就是了，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我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拉着两人的行李，带着林雨希，去的士站打了辆车。
一路无言。
从西安北站到西安城用去了我们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等我们将行李拿到一早订好的宾馆之后，已经是将近12点了。
“走走走，马上就要跨年了！今天可是难得的一个时间！可不能迟到了。”我拉着林雨希匆匆忙忙地往西安古城那边赶。
“哇！这也太漂亮了吧！”
西安古城内此时依旧灯火通明，街道旁的摊贩依旧在那边摆放着，摊主时不时地和面前的客人交谈着什么，两侧的楼房门前都挂着红灯笼，大门上贴着对联，路上的行人打着油纸伞，三三两两的，偶尔停留下来，翻看着小摊上物品。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广场，广场的四周竖着几根柱子，柱子之间用丝线连着，上面也同样挂着红灯笼，不同的是，红灯笼上似乎还贴着什么。
天空中飘着小雪花，墙瓦上的银白色在展示着她这一整天的杰作。而此时，她似乎还不满足，仍然在为这世界的银白贡献着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偶尔的，她也会绕过那一把把纸伞，飘到伞下的人群身上，似乎很愿意看到他们惊喜的神情。
林雨希收起了我特意买给她的伞，伸手接住了飘在她眼前的雪花。林雨希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向两侧伸展开，似乎想要好好地感受着属于大自然的温度。
“假如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生活在中国这五千年漫长历史中的哪个时间点？”
“要是出现这种可能性的恶化，我会选择大唐。”
“那么，你首选的居住之地，必定是长安了。”
对于现在相当一部分人来说，大唐长安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执念之地了。
而眼前，似乎在重现这历史的场景。
这是大唐的长安，也是长安的大唐。一个充满自信的大唐王朝，一个万种风流的大唐皇都！
“走吧，让我们去感受一下长安城的气息。”我笑着对林雨希说。
林雨希睁开了眼，看着我，两行泪水毫无预兆地就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我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拿出纸巾想要帮她擦去眼泪：“怎么啦？怎么就哭了呢？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林雨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说：“谢谢你，言。”
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即也不多想，看了一下时间后，拉着林雨希的手，快速地穿过人群，来到了一处城楼之上。
“deng……deng……deng……”钟楼的报时声准时传来，向身处这座城市的人们宣告的新年的到来。而在远处，烟火也在天空上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绚烂光彩，城楼内的人群也都喧闹着，拥抱着，庆祝着新一年的到来。
“快快快，在这个这么值得纪念的时间点，咱们两个赶紧拍张照留念一下！”林雨希大声地对我说着。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也大声地回应着，只不过从接下来林雨希的动作中，我知道，我的声音已经淹没在人潮之中了。
林雨希一把把我拉到了她的身边，然后选了个人流量较少的地方，背对着烟火，拿出手机，摆好poss，按下快门这一刻的时间就这样被定格了。
照片里，古老的城池与现代的人群淹没了在烟火的绚烂之中，两个来自不同时代的文明却显得这样融洽，而照片最前方，少年少女灿烂无畏地大笑着。
“林雨希，我喜欢你！”看着照片，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了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所幸，林雨希并没有听到。
“长安城存在的理由，就是等待冬天的雪。”我想起了这句话。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林雨希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她的回答，一如当年我对她说想跟她一起去看雪一样，她说，“好啊。”
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当我再想起这段故事的时候，我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勇气，佩服自己，还有这去追求梦想的勇气。
六、
六月份。
雨希毕业了。
“雨希，毕业快乐。”我将手里的鲜花递给了刚领完学位证的林雨希。
“言，你今天穿得真好看。”林雨希接过鲜花后，盯着我看了一会，浅笑道。
“那是，今天可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日子，我当然要穿得隆重一点啦！”我笑道，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穿西装呢，而且还是特意去定制的。
“嘻嘻，我们去拍照吧！”林雨希一手拿着鲜花，一手牵着我的手，说道。
“好啊。”
我们来到了文学社的办公室前面。看着眼前有些陌生感的办公室，我才恍然发觉，原来，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了。
“雨希，没想到我们竟然已经认识了三年。”我有些感慨。
“是啊，可是我们才在一起半年。”
听到林雨希的这几句话，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想反驳几句，却突然发现林雨希的眼眶红红的。
我刚想安慰林雨希什么，却只听得她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们彼此之间可能早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了，只是我们太过相似了。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谈论到三体的那个猜疑链吗？我们之间就是存在了这样的猜疑链。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反而害怕失去，最后选择了沉默。”
“还记得去年那次我喝醉酒吗？后来我知道你那天冒着大雨出来接我，我想，大概你也是喜欢我的吧。只是我仍旧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曾经问过我闺蜜，说要不要我主动跟你表明心意。她告诉我说，在爱情里面主动的一方总是处于被动的。”
“只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哪有什么主动被动的，只要能够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了。”
“有点难过，我们才在一起半年……”
说着说着，林雨希的眼泪就这样跟着流了下来。
我轻轻地抱住了林雨希，轻声道：“没关系的啊，我们还有以后呢，我们的以后还有很长呢。”
我大概明白了林雨希在想什么了。毕业之后她就要走向社会了。按照她父母的想法，她应该是会回到她家乡的城市，而我，还有一年的时间。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谁也不知道这其中会发生什么。
就算这一年时间过去了，那我是否能够去她所在的城市工作与生活呢？
我们两个都明白，这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所以很多人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
“我们就这样被生活推着前进，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要成为大人了。但是，从来没有一节课教我们怎样成为大人。”林雨希哽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抱紧了林雨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着她这两年蓄起来的长发。
我不相信。
我喜欢一个人，我想给她最好的未来。
七、
我一直觉得，在一段感情中，是需要我们全身心投入进去的。所谓的在爱情长跑中失败的，不过是因为彼此对这段感情投入不够而已。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除了热情，你还需要面对现实，而这些，都是我们在开始之前就要考虑清楚的。
不得不说，当初尚是学生的我，还不能考虑到这些东西，我天真地以为，这些，都可以慢慢去克服的。
直到迈入社会之后，我才知道，就算彼此可以克服，还有周边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关系需要你去处理。
这是很难的一件事。
12月31日。我毕业后的第二个元旦。
林雨希给我打电话说，这次她刚好放假，想要来找我，我说好。
收拾好东西之后，我早早地就来到车站等着林雨希的到来。
晚上9点多，车站里的人流还是一样，不见任何的减少。
我有些焦虑，距离林雨希到站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她。
打电话没接，发消息也不回，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甩了甩头，想要甩掉脑海里的想法。
“言！”一个清脆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急忙抬起头，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身体。
我笑了一下，肯定是林雨希了。我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假装生气的说道：“怎么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林雨希送开了紧紧抱着我的手，有些委屈地说道：“人家好容易来找你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你竟然是在责怪人家。”
看着林雨希泫然欲泣的神情，再想到她这么晚了肯定还没吃饭，我突然有些心疼。是啊，我怎么见面就责怪她呢！
我带着歉意，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对不起哦，是我不对。”
林雨希听到我这句话，突然就笑了出来：“嘻嘻嘻，跟你开玩笑呢！我在车上手机没电了啦，出门太忙，我充电宝都忘记带了！”
我拿过她的行李，说道：“没事，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已经订好位置了，到那边应该有地方可以充电的。”
“嗯嗯。”林雨希很自然地将一只手绕过了我的臂弯。
车站外面零星地飘起了小雨。南方的冬天往往都会带着让人感觉不是那么舒服的湿冷。
林雨希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把伞，我认出这正是我们去西安那一次我送给她的那把伞。林雨希突然仰起脸，略有些遗憾地对我说：“如果现在是下小雪该多好啊。”
下小雪吗？我想着，如果这座城市有一天也可以下雪的话，那大概也会带有南方人一丝温柔吧，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我们一路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路走到白头了。”林雨希的语气轻轻的。
我没有回答。
几年的时间下来，早就让我们彼此有了默契，只是我们谁也没说。
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你会怎么选择？
谁知道呢。
三天的时间，我们两个并没有怎么出去玩，更多的时间只是待在宿舍里面，谈论着彼此的生活，偶尔也会说一说以前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或者是同学现在的生活。
只是我们却决口不提未来。
林雨希回去的那天，我送给了她一个精制的魔方，还有一个信封。
信封里面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给我的那副画。
我在下面写了一句话。
人是生而自由的，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这是她当初想要跟我讲的，虽然她后来一次都没有提到。
此后的时间，我们终究没有再联系，我也始终没有再去找一个女朋友。就连家里安排的相亲我也都推脱掉了。
我说：“再等等吧。”
再等等吧。可是，还有什么可以等呢。
大概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吧。或许，仅仅只是因为放不下吧。
时间并不会治愈一切。所有能够治愈的，只不过是自己选择放下了而已。
“很多人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
“我不相信。”
那么，现在呢。
两年后的我，虽然不算功成名就，但也算还可以了。至少，在二环内也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工作上也有了自己的一间办公室。
这一天，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坐在椅子上，忽然就想起了以前自己的这段对话。
那么，现在呢？
“吴先生，这边有您的一封信。”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接过了信封，向对方表示谢意之后，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信？在现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还会有人写信吗？
我前后翻看了信封，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寄件人的信息。带着些许的疑惑，我小心地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纸。
“嗯？”怎么有些熟悉？看到信纸的一瞬间，我觉得有些熟悉。翻开后，我愣住了。
那张纸上画着两幅画。
上半幅画着两个大大的同心圆，里面的圆心处，有一个小人，小圆周边有一个明显的缺口，缺口外面，同样是一个小人。
下面有一句话：人是生而自由的，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后面还写着时间21:57。
下半幅同样是两个同心圆，只是不同的是，两个小人都站在了大圆的缺口外面。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其中一个小人的右手中指上还戴着一个戒指。
这是？
画的下面同样写着一句话。
“只要我们在一起，又何惧枷锁呢。”
我一瞬间泪流满面。
“呦，怎么哭了？跟你说以后跟姐姐我混了，我会罩着你的！”
“好啊。”
我抬起头，看着来人，泪中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