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孩子睡着了,睡在婴儿车里,孩子大概刚满一岁,周围的叔叔阿姨们小声点。我压低了声音。

    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我经常做梦,晚上也睡不安稳,但我喜欢做梦,梦里的故事比我过的日子精彩多了。有刀,我是刀下亡魂;有剑,做世间洒脱的游侠。我会在瞬间坠落,那是大脑判断是否死亡。类似惊魂,可不愿醒。

    如今我能在梦寐里睁开双眼,能奔跑,能分辨方向,能知道危险临近并使我能够逃脱。

    这大概就是成长。比如我经常会在复杂的城市,向往林荫道,向往湖泊与岸上垂柳以及野鸭两两,向往雨后晚七点的校园更加静谧。那时我走得很慢,时间也慢,微风也慢,云彩也慢,夕阳也慢,白云漫天遮月伴随瓦蓝色格调背景更慢,慢得不懂艺术的我以为眼前是一片巨幅油画,我是艺术家不经心洒下的一个污点,在等上帝扯下他巨大的面具。

    路灯蜿蜒。树的一半是绿的,一半是黑的。小雨淅淅沥沥,撑伞的人在赶路,打伞的人在生活。脚下的影子很慢,慢慢缩小成一个点,慢慢放大成为巨人。

    我也遇着个安静的人,似乎出世人。她已有身孕,小腹高高隆起,手里挂着装几本书的小包,包里还装着几根葱花,我闻到了姜粉和肉腥。她走得极慢,到不似在赶路,似在轻歌曼舞,不携微风,不着烟火。空气也不吵不闹了。我似怕惊扰了她,躯体连同目光都不敢靠近她,即使余目的光都找不着她。可我不爱这样的女人。

    那睡着的小鬼,这个就是你的妈妈。

    我想睡在丛林深处,于是我曾有过在公园长椅上大睡一场的打算。实现梦想的那次,是趁着月光暗淡,和一大群不认识和两个认识的朋友攀登泰山,即将登顶,裹着军大衣扎堆小憩一会。向下望去,一条黄色的光流蜿蜒向下,最终堆在一起汇聚成闪烁的河,我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最美的风景。

    扎堆,也是一种幸福。顶上风寒,星月暗淡无光彩,若只有人三三俩俩,且山上本就多黑,风一刮起,满身遍野都在低声呼啸。顶上还有君武庙,凶神恶煞。最理想的状态,保持骄傲,保持敬畏,保持一个陌生人与另一个陌生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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